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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过去的事 ...

  •   引子
      白草丛生。
      胡天飞雪。
      大唐,边境。
      西风,瘦马。
      豆大的雪粒打在人脸上,生生的痛。
      边关有家客栈,门口的招牌上写着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一家。外头本该挂着酒招的地方挂了一溜红灯笼,到了夜里,打老远就能瞧见红彤彤的一片。
      戍边的将士都说,夜里看见那灯笼,心里就暖。
      腰间别着一把大刀的男子挠了挠满头的乱发,他蹲在屋顶向下望,屋檐下放着一个小筐,筐子里的竟是一个尚不足月的小娃娃,此刻正嘤嘤的啼哭。
      蓬头男子的表情越来越郁闷,关于这个娃娃的事嘛,还得从三天前说起啊……
      过去的事(一)
      那日他一人一马来到这家客栈歇脚,谁承想这家店竟是家黑店!大晚上的他刚躺到榻上便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不过倒霉的倒不是他,而是拿着刀冲他瞎比划的店小二。
      那夜所有人都见证了店小二从里到外飞来飞去的场景,当然,是被人揍得。
      黑店主哇呀一声跳出来,心里还琢磨呢诶哟这是遇见高手了啊是继续跟他对着干还是赶紧扔了武器缴械投降?
      蓬头男子笑眯眯的跳上二楼栏杆朝下看,一脸你们都是草包的嫌弃表情。黑店主脸拉得老长心里那叫一个不服气这人谁啊混那条道上的啊都闲着干嘛给我上啊!随即自个往后一退,留下一众伙计对着楼上那位干瞪眼。
      楼上那位倒也不急,慢腾腾的踱着八字步下来,冲这个招招手冲那个挤挤眼,别干愣着啊来来来一块儿上一块儿上,爷爷这几天手正痒呢你说这么好一机会要不多锻炼锻炼刀都锈了诶诶诶别跑啊我这还没动手呢诶诶诶诶!
      店主一看情势不妙早就默默的溜着墙根准备自个跑路了,正低着头琢磨等会出去投奔那个山头呢,砰地一声撞到一堵墙上,诶?不对啊?这不是墙啊?
      嗯,据后来还留口气儿的伙计们交代,他们那晚有幸看见自家老板圆润的身躯从房顶上飞出来的英姿!那叫一个潇洒!
      蓬头男子望着头顶的大洞笑得见牙不见眼。
      第二天早上他起来找吃的,路过后院柴房听到一阵异样的声音,他推门进去,看见一异族女子卧在草堆上,身下血迹斑斑,竟竟竟竟然连衣服都没有!
      啊啊啊眼瞎了眼瞎了……
      哇!!!
      咦?还有个小娃娃!
      蓬头男子一边用手挡着脸一边凑到那女子身边抱起小娃娃。
      诶?好软!
      诶?好小!
      那卧在地上的女子似是听到声响醒转过来,她微微睁着一双碧色的眼睛,朝抱着婴儿的男子伸出手来。
      蓬头男子将婴儿放回去,转身便走,待到他再回来,便将手里的毯子盖在那女子身上,蹲下身来又将小娃娃抱起。
      那女子张张嘴似是要说什么,她费力的想要坐起来,却徒劳的跌了回去,一头火红的长发散在地上衬得人脸色更加惨白。
      男子挠挠头蹲下身将她扶起,那女子用尽气力诉说了自己的经历……
      原来这女子与夫君原是西域安息国人,跟随驼队来大唐经商,途中遭遇雪崩,他夫妻二人狼狈逃到此处却不料碰上黑店,丈夫惨遭杀害,她身怀六甲被人关在这里,生下孩子后便一直躺在屋内无人照料。
      男子脸都快皱成一团了,他突然想问些什么,再低头却发现女子已经咽了气。
      你好歹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蓬头男子想着好人做到底干脆就将女子埋在了后院的梨树边上,接下来的三天他就一直盯着留下来的小娃娃发呆,鬼知道怎么养活小孩儿啊!老子连老婆都没娶过好不好!
      男子七手八脚的煮了米汤喂给娃娃,哭哭哭哭你怎么这么烦!
      男子心想反正本大侠四海为家干脆就留在客栈玩玩儿算了,他原本打算过阵子呆烦了就走,谁又会想到他留在客栈之后,便再没离开过,他这一生中最美好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都要在这间小小的客栈中度过。
      啊!还有一个人!
      什么?你问是谁?不急不急,他们很快就要遇见了。
      男子当了客栈的新老板,咬着笔杆起了个新店名——‘一家客栈’!
      嗯,不错不错,大侠很满意。
      不过……
      生意可真不怎么样啊,有谁见过带着大刀做生意的啊!
      ——诶诶诶!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别走啊别走啊!
      ——客官要不要住店啊!喂喂别走啊!
      ——客官你要不要买孩子啊?刚出生的还热乎呢!
      ——……诶诶诶不住赶紧走别挡着我晒太阳……

      “老大!就是他,你看看他把我打得!老大你要帮我报仇啊!”
      “起开起开起开!什么人啊这是?没见过啊走走走弟兄们会会他去!敢欺负老子的人活得不耐烦了吧!”
      这天晌午男人正躺在屋顶晒太阳,突然耳朵动了动。
      哟!好家伙他被一大帮人围住了,诶?这不是那天被他揍跑了的客栈原老板嘛!唉……我不就抢你个店嘛至于这么大动干戈么君子动手多不好再说了在这儿打架容易搞成国际纠纷对大唐对西域都不好嘛真是的……
      “兄弟们!就是这个家伙!都给我上!啊!谁踩我头!”倒霉的黑店老板捂着脑袋蹲在地上脆弱的心灵受到极大地伤害。
      众人抬头看见一抹红从头顶飞过停在屋顶上,蓬头男子不由心底大赞一声姑娘你好身手!
      原来正是这着了一身红衣的女子踩了黑店老板的头。
      女子长得白肤高鼻,长发卷曲不似中原人士,不过最好看的是那一双锃亮的眸子,好像能看进人心里去。
      现下这双眸子正恶狠狠盯着屋顶下面的一群黑衣人,啊呀!什么时候客栈下面又多了一群黑衣人!
      等等!这什么情况哪里不太对……被黑店老板称做头儿的扎髯大汉有点儿纳闷,不是只打一个么,怎么一下来了一群。
      黑衣人大概有那么七八个,红衣女子手提一双弯刀脸上毫无惧色,倒是身边叼着根草咧嘴笑得没心没肺的蓬头男子凑到她跟前问了一句:“嘿,姑娘要帮忙嘛?”
      怎料女子横过一眼不屑道:“竖子!管好你自己吧!”说完便见那群黑衣人瞬间拔地掠起直奔女子而来,女子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脚尖轻点借力冲向黑衣人,手上瞬间抛出两枚暗器,因得这一切只在转眼之间,蓬头男子并未看清那是什么暗器,随即暗暗好奇起来。
      就在红衣女子与黑衣人们缠斗之时,来报仇的扎髯大汉手一挥底下喽啰哇呀呀一齐冲向房顶的蓬头男子,男子正看别人打架看得上瘾呢却被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们打断,随即一手抛一个想着赶紧结束战斗,他想看美女打架啊!
      女子正与黑衣人打得不可开交,谁料一坨姑且称的上人的东西擦着她衣角摔在地上,一记眼刀甩过去,蓬头男子举着双表示他不是故意的。
      本想揍死蓬头男子的扎髯大汉一看自家的小弟们都躺在地上吱哇乱叫,打不过人家也得想办法啊,于是便将屋檐下小筐中的娃娃高高举起,对着慢慢走近他的男子说:“你你你你别过来啊我摔死他信不信!你别动别动!”
      男子呵呵一笑嘴里仍旧叼着那根稻草,潇洒的甩了甩挡眼的头发。
      “你摔你摔赶紧摔,我正愁养不活他,反正也不是我的娃,你随便摔,我还得谢谢你呢!”
      砰!
      啊啊啊啊娘啊!疼啊啊啊!
      扎髯大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右膝盖突然血肉模糊,男子猛地回头一看,原来是那女子趁着空隙扔来一枚暗器。
      “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找死。”
      男子不禁又在心内大赞一声这一手暗器耍的真漂亮!
      扎髯大汉要哭了,什么情况啊完全没搞清啊疼死我了啊!他跪在地上不住讨饶,大侠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母猪快下崽儿啦没人照顾不成啊!
      蓬头男子叉着腰恨其不争的看着大汉:“好乖孙,赶紧给你爷滚远点儿趁爷还没反悔再不走来不及啦!”
      待那大汉狼狈而去,男子习惯性地挠挠头看着筐中的娃娃喃喃自语。
      命挺大么你……
      诶诶诶你还笑你啥时候会笑了嘛!小家伙儿还挺有意思。
      那边红衣女子刚接住甩出去的弯刀背后便靠上一人,她脸色一变回身就是一刀,那刀却猛地被人架住。
      “不行了吧?要不要帮忙啊?”
      这人笑得真欠揍!
      “谁要你帮忙!滚开!”
      男子抓住女子握刀的右手顺势一挥解决一个黑衣人。
      “你说你一姑娘家怎么会被这么一群人追着打啊?”
      “少说废话,关你何事?”
      “诶呀人在江湖帮人帮己嘛。”
      “哼!”
      红衣女子身手相当不错,男子帮她并不怎么费力,只见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凛冽一刀砍倒最后一个黑衣人,双手一翻将双刀插进身后刀鞘转过头来不屑地冷哼道:“就派这几个货色,真是越老越糊涂。”
      她伸脚踢了踢地上的尸体,转头挑衅般的看了一眼帮她打退黑衣人的蓬头男子。
      “喂,谢了哈!”
      “哪里哪里!”
      过去的事(二)
      “二师父!看!大鸟!”
      转眼六年匆匆而过,当年小筐中的娃娃如今已经长大啦!当然只是小人儿自己认为的长大。
      此时此刻骑在马背上的小人儿正被人搂在怀里,身后那人正是当年大战黑衣人的红衣女子,岁月并没有带走她的美貌,更是为她平添了一份风情。
      啪!
      “小家伙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再走神就把你丢下去!”
      “大师父说啦不叫打脑袋,会把人打傻的。”小人儿抱着脑瓜偷偷抗议。
      “呸!你大师父就是个糊涂虫大傻瓜你还跟他学!光记吃不记打!”
      啪!
      好痛!只是说说而已干嘛又打……
      “诶,刚才讲到哪儿了?哦对!接着给你讲啊你乖乖坐好……”
      后来。
      女子当年实是被人追杀到边关客栈,世上也许真的就有那么多巧合,于是,女子遇见了为她出手的男人,因了自己仓皇出逃无处可去,便就和那男人一起留在了客栈。
      许是命运安排吧,人这一辈子总会遇见一处想让你留下的地方。
      那男人,成日里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他便是后来小人儿口中的大师父。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字还是我给你起的呢!”
      “诶?那为什么我要跟二师父姓不跟大师父姓呢?”小人儿挠挠满头红毛表示不解。
      “什么意思?!嫌尉迟不好听?!”
      “好听好听好听好听!”
      “哼,那当然。”

      女人生来都带着母爱,女子纵然凌厉无比,却任然十分喜爱筐子里白白嫩嫩的娃娃,硬是要把他留在了客栈。
      娃娃随女子姓,尉迟,两个字,好似定了他一辈子。
      男人想着既然都跟了女子姓,干脆自己就给他取个名字吧!可惜,取名这件事注定与他无缘,女子甩个眼刀过去,只一句跟了我的姓当然是我来取名字,便打消了男人的念头。
      好吧,跟女人计较的都不是好男人。
      真金,怎么会有人取名叫真金呢?女子就给娃娃取名叫真金。
      尉迟真金。
      女人才不会告诉娃娃,就是因为她爱钱如命所以才给他取名叫真金,图的是财源广进的好彩头。
      很多很多年后,已经是大理寺新任寺卿的尉迟真金办案途中顺手救了一个练家子的小乞丐,小乞丐自那之后一直跟在他左右不愿离开,他索性便收了他,改名字为,东来。
      紫气东来,也是个好彩头。
      此时正意气风发的大理寺卿恍惚中想到,也许当年的二师父是想让他一生都财源广进,衣食不愁,所以才给他取了这个名字。
      嗯,真是个好名字。

      小小的真金裹在厚厚的衣裳里,领口毛茸茸的狐狸毛挡住了他大半个脸,只露出一个红彤彤的脑袋。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他跟师父们长得不一样,他们的头发眉毛都是黑黑的,只有他长了一头红头发,好奇怪。
      师父们说他父母都是西域人,都是红头发白脸蛋儿大眼睛,很好看。
      额,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二师父说今天教他骑马,可是二师父已经讲了半天话啦就是没讲怎么能让小马跑起来。
      “二师父。”小真金扯扯女子的衣袖。
      ?
      “大师父什么时候回来?”他想大师父啦,虽然大师父平日里有些不着调儿,可是大师父不会像二师父一样看着他扎马步,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师父会偷偷塞给他好多糖!
      边关的物产并不丰富,一年四季都在炊饼中度过,唯一变换的只有饼中的馅料,红枣啦芝麻啦他都快吃吐啦,小真金童年时代最开心的事就是大师父能凭空变出的好多糖块!那些小小的方块儿中藏满了小真金甜蜜的回忆。
      以至于后来的大理寺厨娘外出采买的时候总会带回一兜糖,那种便宜的甜的能齁死人的糖块竟是寺卿大人的最爱,嘘!这是大理寺机密,千万不要对外人说。
      不怕死的狄大人就曾劝过寺卿大人小心吃坏牙,你看,又从屋顶飞出来了吧。
      “不是跟你说了么你大师父出去办事了,很快久回来了。诶?臭小子,我都不急呢你急什么!人不大关心的还不少。”
      才没有……只是不想扎马步而已……
      “天不早了,咱们回家。”
      驾!
      马蹄踏起一路风尘,红红的衣摆开出灿烂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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