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莺儿小传》》红裘客1

2、梨棠甄氏

　　只见远远的雪野里，一个身穿银狐斗篷的女子挑着羊角宫灯蹒跚走近。雪很厚，她穿的羊皮靴子踏在雪中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她越走越近了，借着她手中的灯笼，我逐渐清晰的看清楚了她的面容，映着照雪的梅花，当真眉目如画，姿容秀美。
　　好个美人儿——我不禁暗自啧啧称赞。看装扮，该是某个宫里的小主儿吧。大晚上的，她不守岁，干嘛跑到这来？我诧异不已。来看梅花儿？切！我有些不屑，世人之爱梅，不过是爱它花开的一刻。那梅花饱受凄凉寂寞之时，却无一人前来探视。
　　眼看那美人儿越行越近，眼睛盯着一株株梅花，叹为观止的样子，我真想像绿林好汉一样跳出去——这园子是我的，你看给钱！要是不给，管杀不管埋呐！
　　正在好笑的出神儿，只见那美人儿在一株梅树下站住了。她放下了灯笼，从怀里掏出个小像挂在梅枝上。我瞬间明白了——原来她是来祈福的。只见美人儿双掌合十，十分虔诚。口中祈了三愿：一愿父母安康，二愿自己能在宫中平安终老；三愿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祈祷完了，又喟然长叹了一声——‘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我笑了笑——这美人儿倒是通些诗书，只不过……突然，一声低沉的男子说话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谁在那边？”
　　我吓了一跳，以为是有人发现了我。却见那祈福的美人儿噌的跳了出去，躲在一株梅树下，瑟瑟发抖着不敢动弹。
　　“再不出来，我把整个倚梅园翻过来！”那人出声恐吓，好大的威风！我不屑那美人儿瑟瑟发抖，躲躲藏藏的样子——出来祈福罢了，又没干见不得的事儿。
　　“尊驾息怒！奴婢倚梅园宫女余莺儿见过尊驾！”我一面朗声的说着，一面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猜对方说那么霸气的话，应不是个普通人，于是规矩的福身委地。
　　“原来是个宫女！”那人看着我，有些扫兴。大概他美人儿见得多了，而我的平庸资质不太入他的眼。我亦正面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大概在二十五六岁，一身明黄的斗篷，头上戴着风帽。宫中有谁能穿明黄色的衣服？难不成他就是我梦寐以求，日思夜想的皇上？我心里一阵激动，竟然笑了出来：“皇上，阁下是皇上么？”这是什么话？我自己听了都觉得没水平。
　　“是朕。”那人没有否认，问我道：“朕问你，方才念诗的人，是你么？”
　　“念诗的人？”我摇了摇头，“不是奴婢，是另外一个人。”
　　“你可知道她是谁？”皇帝追问道。
　　我回想了下，那美人儿祈福时，好像自报名号——甄嬛！甄嬛？莫非是那个久病无宠的莞贵人？我转头看向甄嬛的藏身处，发现她早已借着我和皇帝说话的空档跑的无影无踪了，怪不得人说她胆小如鼠呢。我口角露出个不厚道的笑容，向皇帝道：“奴婢方才听到那祈福之人自报姓名为甄嬛，大概是皇上的某个妃子吧。”
　　“甄嬛？梨棠莞贵人？”皇帝愣住了，喃喃道，“她不是病着么？”
　　“皇上，您还有什么事么？如果没有，奴婢告退了！”我大声提醒皇帝道，他别光顾着自己发呆啊，这雪地里还跪着个人呢——大冷天儿的。
　　皇帝看了我一眼，不悦道：“你一个小丫头，在朕面前说话如此粗声大气！真是岂有此理！”
　　我无语，难道说话声大些，也有罪么？“奴婢知错！”我用极小极小的蚊子哼的声音答道。
　　皇帝气笑了：“朕还有事问你——方才朕问你知不知道那祈福之人是谁，你因为发笑？”
　　“皇上，笑也有错啊？”我不服的瞧着皇帝。
　　“当然有错！”皇帝瞪着眼睛道，“你一个小小的末等梅园宫女，竟敢向天子妃嫔发笑，便是藐视犯上之罪！今天，你要说不出来为什么，朕可就要治你的罪了！”
　　“啊？”我吃了一惊，人常说，美人儿一笑倾国，我这一笑，却给自己惹了祸，可见真不是个美人儿。前后想了想，笑道：“皇上，若奴婢笑的有理，是不是皇上就饶了奴婢了？”
　　“嗯！”皇帝点了点头，“若你笑的有理，朕不仅可以饶了你，还能提提你的位分，叫你做个级别高点的宫女儿，你看如何？”
　　“多谢皇上隆恩！”我高兴的趴在地上磕响头，但响头不响，却沾了一脑门子雪。
　　皇帝沉下了脸，假意怒道：“朕还没说饶了你呢！”
　　“皇上容禀！”我整理了下思绪，正色道：“皇上，奴婢觉得甄氏……哦，奴婢具体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如今的位分，奴婢可以叫她甄氏么？”
　　“随你！”
　　“奴婢觉得甄氏生的倒是花容月貌，也通诗书，勉强称得上才貌双全吧！只不过，为人似乎有些矫情！……”
　　“她哪里矫情？！”皇帝扬了扬眉毛。
　　“皇上可曾听到她念‘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句诗？”
　　“听到了又如何？”
　　“奴婢窃以为，若是一个未出闺阁的少女这样祈福，倒是情有可原，毕竟想找个一心一意对待自己的男人，是每个女子的愿望。可是，甄氏如今已经入宫做了皇上妃子，还这样祈福，未免，荒谬！”
　　“如何就荒谬了呢？”皇帝好奇道。
　　“皇上您想啊，甄氏是皇上的女人，皇上又怎么可能一心一意对待她一个人呢？”
　　“怎么就不能呢？”皇帝似有所悟，却还是追问。
　　“皇上的心，若分为两半，一半放在前朝，另一半才放在后宫。而后宫，上至太后皇后，下至更衣，官女子，得有多少人啊。皇上若只一心一意的对待甄氏，那别的女人怎么办？难道都做这后宫的摆设么？明摆着皇上不可能一心只盛着甄氏，除非她……”我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再这么口无遮拦的说下去，只怕要死人了。我掩着口望着皇帝，果然见皇帝的眼中寒光一凛——“除非她祈祷的另有他人！”
　　“皇上，奴婢浑说的，皇上勿怪，皇上不要多想！”我吓得心蹬蹬跳了。
　　皇帝复又缓和了面容，上下打量着我：“你这丫头似乎也通些诗书？”
　　“奴婢略懂一些！”我自豪的答，又随口扯道，“奴婢以前没进宫时，曾在一个学堂扫地，偷听夫子讲课，认了很多字呢！”
　　“哦？”皇帝笑了，“没想到你这小丫头还挺上进的，不是寻常俗物！”
　　“当然不是啦！”我欢欢喜喜的。
　　“那你对甄氏最后吟的一句诗，有何看法呢？”皇帝追问道。
　　我这一次吓得连连摆手：“奴婢没什么看法啦。大概甄氏喜欢崔道融的这首梅花诗。她怜惜梅花，害怕北风不解梅花心意，肆意摧残它，所以就恳求北方可怜可怜梅花，不要狠心摧残它们吧！”
　　听了我一通乱七八糟的解释，皇帝又一次气乐了。“好吧，你这小丫头，倒也挺可爱的。朕现在看你，也不觉得那么丑了。”
　　“奴婢很丑吗？”我摸着自己的脸，差点气哭了。
　　皇帝见我气成这样，大为得意，含笑道：“朕今日开心，你有什么要求，尽可对朕提，朕可以答应你！”
　　皇帝这句话让我心花怒放了，我高兴道：“皇上，您能叫人把倚梅园的住宿条件改善一下么？首先我们吃的很差，米很糙，都是带沙子的，菜只吃过大白菜，连肉都没吃过。我们这些下等奴才穿的也不好，棉衣很薄，白天晚上，炭火还不足。您看，我们的手脚都生了厚厚的冻疮了！”说着，我伸出了双手。
　　皇帝定睛看了看，果然冻疮垂累，不禁心生怜惜。他缓缓点了点头：“好吧，朕答应你！”
　　“奴婢叩谢皇上隆恩！”我福身磕头。
　　“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皇帝摆手道。
　　“是！”我站起身来，“皇上也保重龙体，赶紧回去休息吧！”
　　“呵呵！……”皇帝挥了挥手，转身大步的走了。
　　我一直望着那明黄的斗篷在黑暗的夜风里闪耀，直至消失不见，才转身开心的向‘宿舍’跑去，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的人——我真的遇到皇上了！皇上答应了，要改善我们所有人的住宿条件呢！

作者有话说

　　上来就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