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菲尔夏日》独木不成林

47、纯正英国男人

　　如果说居住在亚平宁半岛上的意大利人是热情奔放、能歌善舞、交际调情一级棒人见人爱的民族，那么居住在大不列颠岛上的英国人则是冷漠孤僻、手脚笨拙、社交恐惧症晚期无药可治的民族。同样沿海而居，但此海非比海，温暖平静如诗如画的地中海令意大利人拥有漂亮的日吻皮肤与爽朗笑容，而波涛汹涌转瞬无情的大西洋造就了英国人冷淡与局促的性格。

　　阴冷潮湿的四季潜移默化影响着英国人性格，特别是男性。英国男人，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在与异性相处磨叽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与满口‘亲爱的我爱你，你是我唯一’的意大利人不同，英国男人甚至羞于提到约会一词，更别说什么我爱你你爱我之类的肉麻言辞。他们喜欢用‘一起消磨时间’代替‘约会’这两个字眼，似乎只要避免说出约会就不会弄得过于正式一样。自欺欺人？大概是。

　　如果让英国男人为这种古怪行为做出解释，他们可能会这样告诉你：嘿，别太认真，我和那姑娘只是刚刚认识。事实上很有可能他和那个女孩认识三年零五个月又一天。在追求姑娘这方面，英国男人仍活在十八世纪。他们以简奥斯丁笔下那种若近若离模糊不清的追求方式引以为傲，用微妙的暗示与细微的举止来传达心意。

　　依照上述事实描述来鉴定，双料影帝诺兰绝对是舍我其谁的纯正英国男人，与其相反，青春偶像乔虽是个不折不扣的英国人，但骨子里却流淌着意大利人的血。性格决定了二人的对话，特别是针对某一个具体姑娘的对话不仅不会一帆风顺，相反是艰难曲折。

　　“诺兰。”乔局促的声音自电话传入诺兰耳中：“你瞧，我们见了几次面，你都不肯告诉我是谁将扮演克里斯蒂一角，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汐汐要扮演克里斯蒂就好了。”

　　“汐汐？”诺兰生硬地打断乔的话：“是否告诉你克里斯蒂一角不是由我来决定的，并且你们很熟吗？不，你先回答我，为什么你会用李汐的电话打给我？”

　　“咦？”乔一怔，他没想到诺兰会用这种冷漠甚至夹带着一丝不满的口气和他说话：“汐汐去帮我取裤子，她忘记拿走电话，我听到短信声随意瞥了眼，没想到竟然会看到我的名字。不光是我的名字，还有韦伯和你的名字。诺兰，我觉得你这样瞒着我不是个好主意，昨晚韦伯致电我的经纪人，告之要我配合义演宣传，准确说是要在公众面前假装和克里斯蒂的扮演者传绯闻。我本打算今晚一口回绝掉这事儿，当然，那是在我不知道谁将扮演克里斯蒂的前提下。”

　　“乔，我认为你未经李汐允许就使用她的手机也不是个好主意。”诺兰自震惊中慢慢恢复平日里的镇定与稳重，他抿抿嘴，换个姿势靠坐在沙发上：“所以呢？你要同意韦伯的提议？”

　　“为什么不？”乔呵呵笑起来：“如果早告诉我是李汐出演克里斯蒂，我应该加速完成现在手上的工作，近早加入排练。诺兰，你该不会告诉汐汐我用她电话打给你吧？看到那条短信我有点茫然，好奇心促使回拨号码，如果被汐汐知道肯定会生我气呢。拜托这就当做你和我之间的小秘密吧。”

　　恶寒，一阵又一阵恶寒排山倒海向诺兰袭来，这位青春偶像先生是在和自己撒娇？汐汐，汐汐，汐汐……叫这么亲热是作死的节奏吗？诺兰越想越不忒，恨不得堵上乔嘴巴的同时，诺兰也隐隐怨恨自己，刚才干嘛要蛇精病发出那条奇怪短信，现在可好，本来乔不知道李汐出演克里斯蒂一事，本来他没打算接受韦伯安排的绯闻炒作，就因为自己这条好巧不巧的短信，乔提前知道真相，听他口气是满心期待绯闻炒作的调子……

　　诺兰一个头变成两个大。不过这档子事总要面对，乔现在不知道，一个月之后参加排练也会发现李汐就是克里斯蒂，更正，李汐将扮演克里斯蒂。起码在排练场诺兰还能紧盯着乔和李汐，若不然在诺兰看不到的角落，这个该死的偶像万一施展他的魅力攻心计，李汐上钩了可怎么办？

　　哦不，这不是他的问题，李汐喜欢乔与否都和他诺兰没有一便士关系……他到底是在着个什么急吃个什么醋发个什么神经……他虽然可以在伊恩面前百般狡辩自己对李汐没感情，但那些谎言始终骗不了自己的心。自打安妮和他谈过后，诺兰的大脑处于感染病毒系统紊乱的状态。特别自他对李汐说了那一番刻薄的话，李汐并未如他意料之中那样受伤蜷缩起来，反而是以一连串颇为古怪的行动来刺激诺兰。

　　如果李汐的最终目的是逼疯诺兰，显然她已经走在成功的阳光大道上。诺兰搞不懂自己到底要干什么，是保持距离假装一切安好，还是狠狠拽住李汐（哪怕她会抱怨自己手指冰凉）死死不放手？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李汐已经够诺兰受得，再添上个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乔，简直是要了诺兰的小命。他该怎么做，是打小报告让李汐讨厌起乔，还是按照乔的意思忘记这通电话？

　　在疯狂与更疯狂之间，诺兰选择后者，哪怕这个决定令他十分反胃，李汐讨厌乔的话，肯定会影响歌剧院魅影的排练甚至是上演，这是李汐一生一次的机会，诺兰不希望任何事儿干扰到李汐。

　　更何况韦伯爵爷的计划十分妥帖，观众们为歌剧院魅影这个爱情悲剧痛心那么多年，如果他们能通过这次义演，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感受到克里斯蒂对魅影产生了爱情，再也不是一方的单恋，而是双方心意相同。光凭这一点，李汐便能令评论界们大跌眼镜，无论是褒是贬，能抓住眼球李汐娱乐圈第一炮就打响了。若能再加上与魅影的扮演者——青春偶像乔传出绯闻，李汐上遍大小报纸肯定不成问题。

　　身为在娱乐圈里浸淫多年的老将，诺兰心知这一切都是为了李汐的事业着想，为她能站在舞台上歌唱，但这也意味着，直到义演结束，这些日子他只能默默站在一旁看乔对李汐百般温存与体贴。毕竟是他自己选择放弃，此刻又有什么资格干涉别的男人追求李汐呢？

　　但他——诺兰·肖恩就是在吃这种奇奇怪怪的闲醋！

　　“好吧，我不会告诉李汐的。”诺兰不情不愿答道：“你刚刚说，李汐去给你拿‘裤子’了，是什么意思？”诺兰特意咬牙切齿地加重裤子二字。

　　“谢谢你，诺兰。我在风尚杂志拍封面硬照，汐汐要趁这个时间给我做Q&A。”乔听诺兰许诺不会将此事告诉给李汐，不觉心情大好：“服装助理突然请病假，汐汐热心帮忙。诺兰，我能不能下周就开始参加排练，我想，我想尽早融进剧组里。”

　　是尽早围绕在李汐身边吧，诺兰在心中恶意满满地补充着，他并非对乔有意见或者不满，事实上乔是他见过最谦虚温柔的男艺人。真诚待人的乔就像是一抹明亮黄色，可以轻而易举照亮人的眼睛。这种迷人光彩是诺兰从未拥有过的，他暗暗认为，只有从小到大顺心如意的人才能如此天真可爱。至于他，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成了黑暗的化身，孤独的兄弟。

　　“乔。”诺兰清清喉咙小心翼翼问道：“你和李汐除了工作之外，在生活中也是朋友吗？”

　　“这个……”乔微微地愣了一下，他斜眼瞥见李汐自远处走来，忙不迭侧过身避免被李汐看到他正在使用她的手机：“我要挂断了，诺兰。”

　　“喂，把那条我发给她的短信删掉。”在断线的前一秒钟，诺兰冲着手机吼道。

　　乔依言删除了短信与通话记录，这才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双手托腮假装发呆。李汐微笑着将衣服递给乔，静静看着他换好衣服，在化妆师为他化妆的间隙，李汐掏出录音笔与笔记本准备开始采访。

　　乔一边被化妆师左右摆弄一边朝李汐挤眉弄眼，逗得李汐连连笑喷好几次。今日早些时候，乔华丽登场，引得整个杂志社的姑娘们热血沸腾，谁能想到乔会捧着一束盛开的粉红玫瑰站在工作区的电梯口呢。李汐一脸诧异地注视着乔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她尴尬不知是要握手还是拥抱的时候，乔将玫瑰放到她的桌前，一如既往地给了她一个温暖宽厚的拥抱。

　　这个拥抱成功地令杂志社里充满了鬼哭狼嚎般的尖叫声，还没等李汐反应过来，乔就被争先恐后跑过来索要拥抱的编辑与记者妹子们团团围住。他好脾气地满足了姑娘们各种离奇请求，在T恤上签名绝对是小儿科，有个美食版的姑娘竟然掏出一盒巧克力，央求乔每块咬一口，乔还真的就照做了，就连闻声从办公室走出来一脸怒意的副主编卡箩都收到乔的吻手礼！李汐很想在乔的脑门上写上几个大字：‘真·白马王子无双。’

　　同事中只有李汐的死对头萨莎摆出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她冲李汐假笑声后，径自转身走开了。乔会这么热络的原因，李汐十分清楚。这个看起来乐观天真的大男孩有着异常敏感的神经，上次萨莎在自家阁楼里撞到乔一事，令李汐觉得是枚威力十足的定时炸弹，保不齐哪天萨莎就跟卡箩汇报去了。虽说李汐打算这月过后递上辞职信，但她希望能善始善终，而不是背负着和乔搞过这种莫须有罪名离开媒体界。

　　乔几乎拥抱了整个风尚杂志的姑娘，这样就算萨沙说什么乔和自己有奸情，那些姑娘们多半也不会取信，她们肯定会说萨莎想太多，青春偶像乔对任何人都很温柔，他可是把拥抱和亲吻礼看成日常礼节呢。乔的抢先出招成功地化解了一直隐隐困扰着李汐的那枚炸弹，对此李汐不能说不感激。

　　就在化妆师为乔打高亮散粉的时候，乔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小姑娘，你知道我将出演魅影这个角色吗？”

　　“神马？”李汐当场被秒杀，她觉得自身后燃起一坨华丽丽的蘑菇云，蘑菇云的中心就是被炸得外焦里嫩的她。

　　“你还不知道？”乔一挑眉，诺兰到底再搞些什么。乔以为诺兰已经告诉李汐自己将出演魅影一事儿，要不然为何诺兰要发那条奇怪的短信给李汐呢。

　　“当然不知道！”李汐一字一顿嚷道：“我根本不知道你会演魅影！”

　　“别激动。”乔推开化妆师，笑眯眯凑到李汐面前，他那双湛蓝的眼睛情意绵绵地凝视着李汐，直到李汐双面绯红，他才腼腆一笑开口道：“现在你知道了，我将是你的魅影，克里斯蒂。”

　　克里斯蒂？李汐的心莫名疼抽了一下。短短的一日前，只有诺兰才会这么称呼她，我的克里斯蒂，我选择的克里斯蒂，我信任的克里斯蒂……李汐用力甩甩头，试图将诺兰那张不苟言笑或者说面无表情的面孔从脑海中赶出去，但显然并不成功。到底是什么横在她和诺兰之间呢？这个傲慢自大鬼为什么就不能降下身段把一切都告诉她？是因为不够信任她吗？还是无法启齿？明明察觉到对彼此的好感，却突然喊停这样做法真是太‘英国’了。

　　“汐汐？”乔伸出手指在李汐面前晃了晃，他自以为李汐被这条重磅新闻吓得失去了意识。

　　“哦，乔。”李汐缓过神，她挤出个勉强的笑容说着：“请多关照，丑话说在前头，我可是新丁菜鸟，如果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一定要提出来，别为面子之类的不好意思讲。”

　　“我会的。”乔轻轻将手搭在李汐肩膀：“我很高兴，小姑娘，应该说太高兴了，高兴到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从未想过会和你同台演出……我真是太笨了，韦伯告诉我，诺兰选择的克里斯蒂是个记者姑娘，我当时并未将韦伯形容的那个姑娘和你联系在一起，现在想想韦伯告诉我，那个将要出演克里斯的姑娘是个亚洲女孩，长得漂亮又有灵气，特别是歌声委婉动听饱含感情。那日我在酒吧里捡到你，你就在唱《歌剧院魅影》中的歌曲，你还和酒保分析了一大堆剧情，那时候我怎么就没把记者姑娘和你联系在一起呢。诺兰也真是的，明明那晚他也看到醉酒的你，竟然会置之不理走掉了。”

　　“等等，我失恋那晚，诺兰也在素描吧？”李汐敏锐地捕捉到诺兰的名字。

　　“是啊，这家伙真是个冷淡的人。”乔替李汐打抱不平：“看到自己剧组的演员喝醉竟然可以径自走开。”

　　李汐突然想到那杯水，酒保告诉她是对面吧台边儿上一人相赠的冰水，李汐依稀记得自己抬头去寻那人面容，看到的却是把空荡荡的吧台椅。似乎就是在同一时刻，乔跳出来和她打招呼。那个送她冰水的人，十有八九是诺兰！怪不得周日晚上他莫名地说什么失恋啊男人啊之类的话题……也就是说那夜自己说的话他全听到了！这个极端别扭又出人意料体贴的诺兰……李汐嘴角泛起甜蜜笑容。

　　沉浸在将与李汐一同出演歌剧院魅影的乔完全没有察觉到，李汐脸上的笑容并非因他而绽放，而是另有其人。乔急切想通知经纪人，他要尽快参与排练，能和李汐每周光明正大相处两个晚上一个上午何乐而不为。更让乔乐不可支的是，韦伯昨晚透过经纪人转告他，希望他同意与扮演克里斯蒂的女演员以绯闻为卖点进行宣传。他的经纪人索菲劝说他这是洗刷勾引朋友老婆的好机会，乔本不愿答应，但现在既然知道传绯闻的对象是李汐，他可说是恭敬不如从命，一石二鸟的绝佳计划！

　　乔的得意算盘首先是和李汐同台演出，其次是炒作与李汐的绯闻弄假成真，最后是顺带解决掉困扰自己多时的睡友人妻传闻。诺兰的小九九首先是能让李汐通过参演一炮走红，其次是为自己转型为导演增加经验值，最后是帮安妮重新积累人气。

　　三人中，有且只有李汐的念头十分单纯，她只想唱歌，想站在舞台上唱歌而已。如果一定要添加上什么私密愿望，李汐由衷希望，诺兰也能成为坐在观众席上聆听她歌声的人。因为很多首歌，令李汐想到诺兰。

　　有点甜、有点酸、又有点恼人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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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诺兰乃要肿莫办呢，喂
真假魅影吗？瞬间脑补了美猴王神马的，真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