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菲尔夏日》独木不成林

30、影帝先生

　　诺兰：“我送你。”
　　李汐：“免了。”
　　诺兰：“午夜的伦敦大街并不适合女性闲逛。”
　　李汐：“我说免了。”

　　诺兰：“我送你。”
　　李汐：“免了。”
　　诺兰：“别这么固执。”
　　李汐：“我说免了。”

　　诺兰：“我送你。”
　　李汐：“免了。”
　　诺兰：“你到底有完没完？”
　　李汐：“我说免了。”

　　诺兰：“我送你。”
　　李汐：“免了。”
　　诺兰：“闭嘴。”
　　李汐：“我说免了。”

　　“我说闭嘴。”再和李汐鬼扯了起码五分钟之后，诺兰恶狠狠地瞪着李汐吼道：“你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吗？李汐小姐。”

　　“你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吗？影帝先生！”李汐嘴角抽了抽，照猫画虎模仿诺兰语音语调道。

　　“好，很好。”诺兰哼了一声，一个漂亮的转身径自而去。

　　李汐耸耸肩，冲着诺兰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这才抱着花瓶大步走开。如果说刚刚是因为醉酒才会神志不清跑到特拉法加广场为影帝先生唱歌，经过夹杂着浓重湿气的夜风不懈努力，李汐不光酒醒，且充分意识到自己办了件多么二逼傻缺的事儿。好端端地甩掉好友独自跑来鬼影重重，不，阴森肃穆的特拉法加广场，受诺兰威逼利诱（大雾）跳上水池边沿瞎叫唤，简直跟从疯人院跑出来的没两样，这种节奏就是去客串美国恐怖故事第二季路人甲乙丙小疯子也绰绰有余。

　　更让李汐无法释然的是，她竟然一时头昏脑涨把父母离异的事儿倾盆倒给诺兰，这厮不是你的心理医生啊李汐，你要清醒地认识到诺兰等同于大魔王无异。李汐脑颅大开，各种小剧场不消停，基本上全都是万圣节B级午夜场恐怖电影的调子。李汐自觉愧对幼儿园老师，当初老师不是教育过自己嘛，陌生人就算笑意盈盈拿着糖果也绝不跟他们说话！现在可倒好，越活越回去，李汐始终搞不懂，怎么诺兰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自己就迎着冷风跑来了。关于父母离异的话题，李汐对好友们也是只字片语一带而过，但却把这些事儿稀里哗啦告诉给诺兰做什么？还嫌他压迫自己够不多吗？

　　大概在四十五秒之后，李汐带着各种无用脑风暴正要离开特拉法加广场，诺兰追上前来，和李汐肩并肩走着。

　　“你走路不带声音吗？”李汐没好气地瞥了眼诺兰：“我想我说得很清楚，不需要你送我。首先这里距离我家很近，其次我认识回家的路，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首先这里很乱，路边小巷经常会窜出无家可归者或者是醉酒闹事者，其次我没有怀疑你的记忆力，哪怕是在你轻微醉酒的状态，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现在想陪着你。”诺兰有板有眼地回答。

　　“是我醉酒还是出现了幻觉？”李汐突然狠狠咬咬下嘴唇：“如果不是我了解你，会以为你在和我调情，影帝先生。”

　　“你了解我什么？”诺兰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问。

　　“了解你是个傲慢无礼出言不逊眼中只看到自己的水仙花大明星？”李汐轻蔑地答道：“肖恩先生，你可不可以暂且放过我？你能不能攒点力气留着周三排练时候再折磨我？我现在很想回家休息。”

　　“傲慢无礼出言不逊这些是你主观感受，我不加以评论。但眼中只看到自己这条我可不同意。”诺兰说着缓缓将头凑近李汐：“我的瞳孔中呈现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你。”

　　李汐毫不犹豫地躲开诺兰注视：“打住。你是嗑药了吗？”

　　“让我送你回家。”诺兰浅笑着说：“我就不再说话了。”

　　“你赢了。”李汐撇着嘴将花瓶推给诺兰：“既然影帝先生这么有闲心，我成全你，想送我回家是吧，好啊，谁怕谁，我家可是住在贫民窟，你这个大影帝小心被抢劫得人财两失。喂。”李汐见诺兰要张口，赶忙抢话道，“不是说让你送我回家，你就住嘴吗？请履行承诺，影帝先生。”她故意撒谎吓唬诺兰，虽心知成效不大，但总觉不吐不快。

　　李汐不好直说，只要这位影帝先生距离她一米之内，她就没来由地觉得烦心。诺兰似乎有某种本事，总能将李汐那些小情绪勾带出来。李汐讨厌这样的自己，她一直以来都被好友们称赞是个懂得审时度势、严于律己的人。得罪欧美娱乐界金字招牌这种事根本就不是她的风格，特别是在她还想专访诺兰的情况下。想到专访，李汐脑中灵光一闪，现在他们二人独处，算不算是个机会可以开口问他呢？但她转念想到自己刚刚叫诺兰闭嘴！面对诺兰，李汐深觉自乱章法且自救无望。

　　诺兰哑然，他并未多言而是单手抱着花，面上带着一层薄薄的笑。他和李汐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半米距离，不用刻意他也能嗅到李汐身上的斯特拉·麦卡特尼玫瑰香水味，混着他西服上的香奈儿蔚蓝男香，恰到好处地混合出夏日英国乡村花园里那种幽暗甜美的香气。诺兰偷偷瞄了李汐几眼，见她表情纠结，似乎并不是很乐意自己相送，这让诺兰不明所以又隐隐有些生气。

　　因过了地铁运营时间，且沿路出租车几近绝迹，李汐决定沿着她惯常行走的路线徒步回家。幸而特拉法加广场距离梅菲尔只有短短1.5公里，半小时能便能到家。她瞥见诺兰穿着深棕色手工制切尔西靴，自心底涌上些许不安，总不好让影帝陪自己走回家磨破了脚吧。

　　“你的车呢？”李汐小声问道。

　　“嗯？”诺兰侧过脸盯着李汐：“没开出来。”

　　“你从家走到广场？”李汐诧异问道。

　　“如果你要问我怎么会没被人认出来，大概是我出来那会儿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且路上多是结对泡吧的年轻人，他们正要去快活，哪有心情打量路人。”诺兰轻描淡写解释道：“怎么，你累了吗？如果你不想走的话，我打电话叫伊恩来接我们。”

　　“喂，凌晨一点把经纪人叫醒来当司机你真是大少爷脾气啊。”李汐完全不领情地拒绝道：“既然你不怕走路，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李汐这话令诺兰怔怔了半刻，这才微笑着接话：“你是担心我不习惯走路会感到累吗？我是影帝并不意味着我行动无法自理。”

　　“担心个毛线。”李汐呛着诺兰：“那就好，免得到时候影帝大人走不动道让我背着。”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背我？”诺兰话一出口，自己的脸先红起来，他假意咳嗽两声借以掩饰刚刚言语的失态：“别墨迹，在这样明早也走不到梅菲尔。”

　　“肖恩先生。”李汐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面对诺兰，她总觉得如鲠在喉，反复掂量有时都不敢说出口，但有时又不经大脑直接蹦出奇怪的话，“今晚的你和平时的你判若两人，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儿吗？”这话还没说完，李汐就开始后悔了。人家大影帝有没有烦恼干自己这个小记者神马事儿，何必去主动招惹喜怒无常的诺兰呢。

　　“你？”诺兰差一点就要把今晚发生的事儿，甚至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儿全盘托出告诉给李汐。几乎是一念之间，诺兰收住话锋。早些时候他接到一通来自舅舅的电话，那铃声响了许久，久到诺兰以为声音会在某一刻戛然而止，然而直到他决定接电话，那铃声一直在空荡荡的书房里回响着。三句？还是四句？短短片语便唤起诺兰关于舅舅的种种痛苦记忆。如果舅舅来电的目的是简单寒暄，也许诺兰还能控制住情绪虚与委蛇，但舅舅还是那个舅舅，三句话工夫，舅舅提到了歌剧院魅影。

　　“你还是这样的任性妄为，诺兰。是不是双料影帝加身让你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我已经听说了卡司阵容，一个唱流行歌曲的偶像去演女高音，一个青春电影男主角演魅影，而克里斯蒂一角竟然是个门外汉记者。诺兰，我以为你重返英国的第一炮会选择出演国家剧院的经典戏目，哪怕是部肯·罗奇导演的电影也好。我再一次高估了你，诺兰，希望你选择的女主角不会像卡尔洛塔一样唱着唱着发出□□叫声。”

　　诺兰可以无视舅舅关于自己的一切负面评论，但他无法忍受舅舅评价他的克里斯蒂，对，他的克里斯蒂！李汐是他所选择的，是他认可的克里斯蒂，任何人哪怕是韦伯爵士本人都不能随意质疑他的克里斯蒂！最让诺兰愤怒的是，舅舅以及那些唱反调的人，他们根本就不认识李汐，他们从未听过李汐歌唱，从未看到过她站在舞台上表演，就算要反对一个人，也请有理有据好吗？！

　　“我想从我十六岁开始，和你就没有任何话要说了。别再给我或者妈妈打电话，就如同当初我们约定的那样，我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也请你从我的世界里消失。”诺兰说完挂断了电话。

　　这并不是唯一一件让他愤怒的事儿，在这通电话过后大约半小时，诺兰再次收到署名为歌剧院魅影的未知号码短信。

　　“怀疑的种子早已种下，也许丹尼尔不是劳尔，但你能确定没有别的什么人潜伏在她身边吗？”

　　这条短信令诺兰想要砸掉手机，到底是什么人躲在阴暗处，没完没了不停歇地发着这些看似语无伦次但句句都能扰乱自己心智的短信？丹尼尔当然不是劳尔，但其他人呢，那个人是不是想成为克里斯蒂的劳尔？诺兰自觉，有必要见李汐一面，哪怕已是深夜。

　　在拨通电话之前，他担心李汐早早入睡无人接听，但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了李汐的声音，饶是隔着电话他仍能听到对面人语声嘈杂。这么晚了，李汐怎么还不回家？诺兰对李汐仍在外面和乱七八糟的人士混在一起感到不高兴，身为半个演员，应该保护好自己的身体，这种熬通宵寻欢作乐令他这个导演异常气愤。

　　诺兰不由拒绝地说出见面地点后收了声，他差一刻十二点到达特拉法加广场，在等待的过程中，他心中有个声音不停说着她不会来，她不会来。她是在陪那个劳尔吗？诺兰这样猜想着。

　　直到他看到李汐的身影，那颗悬着心才算落稳。她唱歌，为他而唱歌，这是诺兰决计没想到的。她诉说隐私之事，她哽咽垂涕，这更是诺兰没想到的。他庆幸自己约李汐出来，那首歌令诺兰再也不能板着面孔对李汐，起码不能是今晚。那些鼓励话语，就当做是对李汐今夜陪伴的报答吧，诺兰这样想着。

　　面对李汐关切的眼光，诺兰选择了沉默，没准会有那么一天，他可以从容地说出过往，但不是现在。

　　二人一路无言，沿着摄政街一路西行，很快到了梅菲尔区。电梯停运，诺兰正要跟李汐上楼，却被李汐挡下来。

　　“我已经到家了，你不用陪我走楼梯。”李汐一边轻声说着，一边想要接过花瓶：“今晚……无论如何，谢谢你送我回家。”

　　诺兰并未有交出花瓶的意思，他只是淡淡嗯了声：“我陪你上楼梯，别和我争辩，李汐。”

　　出乎诺兰意料之外，李汐什么话也没说，低着头推开楼梯间的门，诺兰跟在她身后，二人依旧没有交谈，只有鞋底摩擦楼梯发出的细微声响陪伴着他们。

　　在差二十几级台阶便到李汐居住的阁楼时，李汐停下步子，她有些紧张地望着诺兰：“转过这个角就是我家了。”说着李汐将诺兰借给她的西服递了过去。

　　“好的。”诺兰将花瓶放在地上，接过西服后并未穿起，而是随意挂在臂弯。

　　“谢谢你。”李汐再度致谢，却被诺兰打断了：“要说谢谢的人是我，李汐，不，克里斯蒂。”

　　“嗯。”李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诺兰突然上半身倾向李汐，李汐惊讶地瞪着诺兰，他该不是要给自己的晚安吻吧？李汐猛地想到。

　　在距离李汐脸蛋只有二十厘米的时候，诺兰微微一笑：“周三，记得要穿那条宝蓝色的裙子。”

　　“好让你有机会再度嘲笑我是吧？！”李汐愤愤嘀咕着，她抱起花瓶，头也不回朝家门口走去。诺兰站在转角处，借着过道地灯凝视李汐背影。他听到钥匙插进门锁里发出清脆的声响后，刚要扭身走人，忽然听到聒噪的谈话声。

　　“汐汐，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吉玛扯着嗓子对李汐吼道：“你还不接电话，这是作死啊！”

　　“呃？”李汐掏出手机发现早已电量耗尽，她挥了挥已关机的手机：“抱歉，手机没电了。”

　　“别说这些废话，快进去，他等了你整个晚上。”吉玛焦急地推着李汐肩膀。

　　诺兰不由自主地探出头，短短一撇，他看到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人正站在李汐对面。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然认识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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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噗哈哈哈哈哈 小诺兰乃最近太顺利了也该吃瘪一下了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