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景葵

8、厦门

　　明明自己就是该死的同性恋，却不自觉的否认这种存在。朱里知道自己的矛盾，也知道这种矛盾也许会毁了自己，可是，他花了六年时间，也没想明白。
　　有些东西，也许像是本能一样，逃避不了，解释不了。就像爱情。你会爱上谁，根本就不受理智控制。哪怕明明知道也许不爱会更好，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准备登机的时候，朱里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他的手机号除了林若外没人知道，朱里手滑了一下就挂了电话。顺便关机，自我安慰——登机确实需要关机的嘛。
　　一路蒙头睡到底。
　　其实飞机上的时间很短，朱里拽着路痴的唐泽找到接他们的大巴和导游，一路顺畅直接被送去了宾馆。
　　厦门的夜晚看起来和其他城市也没什么区别。朱里努力试图闻一下空气里有没有海水的味道或者夏天的气息，不果。
　　心情很放松，到了宾馆，收拾好东西和安顿好唐泽，朱里关灯准备睡下时，才想起来忘了给林若电话了。
　　想了想，明天再说吧，定好闹钟，关机睡觉。
　　明天他们可是要早起的。
　　他和唐泽一间房，但一人一个床。最最普通不过的小宾馆。导游说明天他们直接去鼓浪屿住民宿，所以今天先委屈一晚。唐泽从下了飞机就一直在揉眼睛，他没什么问题朱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唐泽一挨着床就想睡，被朱里拽起来半睡半醒的洗漱了一下，接着就睡着了。弄得朱里实在是不解——这家伙到底是之前有多辛苦，明明来之前已经睡的饱饱的了，怎么还能睡成这样！
　　另外，大概是唐泽对他这种完全毫无防备的样子，反而打消了他的兴致。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朱里是被唐泽的手机闹铃声吵起来的。
　　摸过来替他关上，朱里看了看时间，才五点半，再看唐泽，完全睡得人事不觉。
　　他记得导游交代过六点十五分在宾馆门口集合，有车来接他们，这次是个散团，都是全国各地的散拼客，所以行程还是蛮紧的。不过朱里觉得唐泽应该撑不了两天就会放弃跟团自己玩的，这种大少爷怎么可能受得了旅团的起早贪黑。不过今天他们还是得跟团，毕竟人生地不熟，还是得看看情况。
　　朱里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探身过去叫醒唐泽。
　　叫醒唐泽的过程基本上消磨掉了一大清早朱里被吵醒后剩下的仅存的那点儿忍耐力，因为唐泽的磨蹭，宾馆的免费早餐两个人也没吃到，就急急忙忙下了楼。朱里窝了一肚子火，唐泽却在真的醒过来后瞬间精神了起来，上大巴时他甚至笑眯眯的和漂亮的年轻导游小姐搭讪了几句。
　　两个人选择了比较靠前的位置，坐好后朱里准备闭目养神，旅行社的大巴因为还要去接其他人，估计会绕一周再去景点。朱里刚闭上眼睛，耳朵边传来“咯吱咯吱”老鼠啃木头似的声音。
　　恼怒的睁眼，就见唐泽拆开了一包薯片，塞了满嘴。看到朱里看自己，他很好心的递过来，含糊不清道：“你也没吃早饭，吃点儿再睡吧。”
　　朱里泄了气，心想自己也算是“熟男”了，居然跟着这小孩儿一起吃薯片，让林妖女知道了一定笑掉大牙。吃薯片的间隙他顺便翻了一下唐泽背着的那个大包，发现里面全是零食以及很女生的各种防晒物品后，彻底无力。
　　唐泽带全了防晒霜防晒喷雾遮阳伞帽子墨镜，朱里恶寒的想象了一下一会儿他们两个大男人打着遮阳伞的样子，顺便下定决心不管一会儿唐泽露出多可怜的表情嫌弃包太沉，他也绝对不会松口帮他背包——谁叫他自己带了这么多又沉又没用的东西！
　　第一天的景点是土楼，光坐车就几乎半天时间，真正在景点呆了不到两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全在车上昏昏欲睡了。朱里觉得没干劲，唐泽一直说风景多好啊正好给你找灵感用。在土楼时，大热天的，导游的介绍朱里没听进去多少。唐泽精神奕奕的一直在拍照，拍天拍地拍楼房拍商店，连个光线昏暗的水井都要拍。一直到他们被请进屋，游客们围成一桌，漂亮的导游小姐请大家品茶，朱里才终于打起了点儿精神来。
　　朱里对茶没什么研究，相比较而言，他更喜欢各式各样的茶壶。但是一群人煞有介事的坐在一起，一人一个瓶盖大小的茶盅，抿一口清香的茶，还蛮有感觉的。
　　唐泽受不了茶的苦味，喝一口茶立刻再喝好几口水把味道冲下去。在如此山清水秀的地方做这种“野人”般的行为，朱里鄙视的瞥了一眼唐泽。唐泽却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触到朱里的视线，对他一笑。
　　最后一群中年的家庭主妇们围着导游讲价，中间混着个也在叽叽喳喳的唐泽。朱里已经往肚子里灌下第三壶茶了——没办法，不然他实在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忍着冲过去揪着那个人的耳朵把他拖出“女人堆”的冲动，他自我安慰——反正是他自己出钱反正是他自己出钱。
　　丢人的是唐泽，和我没关系，我其实跟他不熟。
　　朱里为自己的心理活动写好了台词。
　　最后是唐泽抱着一包橘子茶笑眯眯的走在前面，灰头土脸的朱里提着唐泽买的养肝茶和红茶灰溜溜的跟在后面。
　　“从网上买不就好了，还包邮。”朱里实在不理解他，果然是大少爷心性，有钱没处花了吗？
　　唐泽睁大眼睛：“那多没气氛啊！”
　　朱里翻白眼。
　　唐泽笑眯眯的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战利品：“我平时工作也是挺辛苦的嘛，接触电脑多又经常熬夜，你没听导购说吗？这个对肺好，这个对肝好，这个是养胃的，还排毒养颜防辐射，我觉得我很需要啊！”
　　朱里扶额——这么注意的话你从一开始就不接触电脑不熬夜不就好了。
　　“对了，林若是你的朋友吧？”唐泽忽然问，“她平时也很辛苦的，我可以代表你送她一些。女人比较不经老嘛，她老了可是有人要伤心的。”
　　朱里要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句疑似吃醋的试探。
　　两个人沉默着走了好一会儿，朱里才弄明白，他简直想找个柱子撞一撞。要不，就按着前面那个脑袋让他撞一撞。
　　总之，他觉得他们俩之中一定有一个人需要清醒清醒。
　　“林若是我的好朋友。”朱里解释，想了想，觉得好想这句话更容易引起误会来。可他该怎么解释他和林若的关系？他们像是闺蜜，也像是亲人。在他最失落的时候是林妖女陪着他度过的，她对他无比的重要，因为，她已经不止是一个朋友，她也代表了他对那一度失去的过去的一种缅怀，她是唯一和他还有联系的人中了解他曾经的那段辉煌和痛苦的人。
　　这种感情真的不是爱情，可她真的很重要，也许他甚至可以为了她去放弃一段不太重要的爱情。
　　朱里这么想着，叹了口气：“你放心，我只对同性有感觉。”
　　现在唐泽可是他的衣食父母，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想了想，朱里觉得在这个人面前承认一下自己最难以启齿的性向问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做都做过了，还有什么开不了口的。
　　其实在国外多年他还是养成了一个好习惯的——脸皮堪比城墙厚，从来没在乎过要脸的问题。
　　果然，唐泽嘟着嘴看他一眼，转回头去，不说话了。
　　但看着前面那个晃悠晃悠的后脑勺，朱里不用看脸都知道他心情挺不错的。
　　难道这家伙真的在乎他？
　　朱里有些疑惑的盯着前面的后脑勺——他不会真的爱上他了吧？
　　想了想直摇头，就像林妖女先前说的——这不科学。
　　一个身世外貌能力全都几近完美的人，会看上朱里这样的，大概只有林妖女说的那个可能了——脑子被撞了，或者正常的玩多了，生活太顺利闲着无聊寂寞空虚冷，一时兴起想猎奇一下罢了。
　　“好好把握机会啊！”林妖女语重心长，“趁机捞一笔！”
　　想起她当时的表情朱里就郁闷，不过这些话残酷归残酷，朱里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有些道理。
　　这都什么世道啊！朱里忍不住在心里发牢骚——女人为现实一个赶一个的牺牲青春去当小三换取物质，连男人都要牺牲色相去傍大款。
　　也许不怪他们，只怪这个社会只认钱不认人，太过虚浮，他们身在其中，也只好一个个现实起来了。不都说，这是成熟的标志嘛，他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鼻子朝天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了，现实早就把他从高处狠狠的拉了下来，梦醒了，一切都被狠狠的撕碎碾压过了，他早就不天真了。
　　想到这里，朱里露出一个非常和煦的笑容，狗腿的跑上前两步，开始跟唐泽唠嗑。
　　唐泽是个爱闹爱玩的，有人说话立刻很开心的聊了起来。朱里看着他脸上明净的笑容，只觉得晃眼——这世上还有毫无目的的笑容，毫无保留的爱情吗？
　　他才不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