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景葵

4、第二天早上

　　可惜事情的发展和朱里想象中的相去甚远。
　　有句老话，好像也不是老话说的——现实是残酷的。
　　一大清早，朱里不是自然醒，而是被林若高分贝的尖叫声吵起来的。他在睡梦中迷茫的抱了一下怀里那个软绵绵的东西。
　　美梦一下子醒了，在睁开眼睛之前，朱里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旁边传来那人咯咯的笑声，笑得床板一起咯吱咯吱响着，好不欢快。
　　朱里有点儿不敢睁开眼睛，耳朵被人揪住，林若的大嗓门冲着他吼起来：“混小子！我担心你一大清早跑来，你倒好，昨晚很是风流快活嘛！”
　　“疼……疼疼……”朱里再也没法装昏迷了，赶紧去躲林若的手。
　　林若气的脸都青了，配上她姹紫嫣红的妆容更显阴森可怖：“说，你是不是把人家，把人家给……”
　　朱里这才回神，发现林若其实是在为自己担心。他硬着头皮去瞧唐泽，发现这熊孩子正抱着枕头睡的正欢，刚刚那笑声……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美梦，能笑成那样。
　　“你说，我要是现在遛了，他会不会不知道是我……”朱里自己也没抱多大希望，“你不是对他有点儿意思吗？要不要咱俩现在来个偷梁换柱，你藏到被子里来？”
　　“都这会儿了你还没正经。”林若脸色不太好，朱里很想争辩一句“我怎么没正经了”，看到林若的脸色，没吭声。这么多年林若就像他亲姐，不，比他亲姐还照顾他。真遇到问题，她肯定是先为他考虑的。
　　“完了。完了。”林若一脸绝望，“唐泽还好，要是让他哥知道了……”
　　“他还有个哥哥？”朱里挑了一下眉毛。
　　“猪头你害死我了！”林若跳脚，“简直是作死！”
　　到了这个时候，朱里才略有了些危机意识：“没这么严重吧……”他不安的看着林若，“怎么说也是……他先勾引的我……”
　　“你觉得这到法庭上说能有用吗？”林若气道，“每一个qj犯都说是被害者引诱他呢！”
　　法庭？！不是吧……
　　“也许，也许他不会……”朱里不安的往唐泽那边瞥几眼。
　　“不会什么？不会告你？”林若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一个八度，她一手指着朱里的脑门，“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自己照照镜子看你算哪根葱？哪一点是能被人家看上的？人家要财有财要貌有貌，找个一夜情的人也找不上你这样的啊。”
　　虽然知道林若是好心，且是气急了，但朱里还是被她说的略郁闷——怎么说当年在美术学院他也是个玉树临风人见人爱的校草级人物，怎么才过了这几年，物是人非，被小学妹指着鼻子说“照照镜子看看你算哪根葱”，与其说是被林若的话吓到了，不如说他是自尊心被伤到了。
　　“你也别想太多了。”朱里有点蔫了，“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又不会怀孕，没那么在乎这种事。”
　　“不在乎？”林若冷笑一声，“不在乎当年你怎么躲……”
　　她忽然住了嘴，有些讪讪的道：“我不是故意的。”
　　朱里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扯开话题：“不管怎么样，等他醒了我先道个歉，其他的……”他叹了口气，“大不了要命一条。”
　　林若仍旧有些小心翼翼的，过半天才说：“这件事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不多说了，你好自为之。”
　　送走了林若，朱里发了会儿呆，准备先去冲个澡再说。
　　准备起身的时候衣角被人拽住了，他倒回去，瞪着床上刚刚还在装死尸的人——唐泽半趴在床上，衣不蔽体，露出后背好大一块晃眼的雪白，他从下往上翻翻眼皮，丹凤眼立刻有了些媚眼如丝的味道：“朱里，我要吃三文治。”
　　朱里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当然，没反应过来这真不怪他，谁叫他遇到这么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呢。
　　“三、三文治？”朱里一时不知该怎么接口，这对话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发生一夜情的两人第二天早上该有的台词，倒像是一对儿正在恩爱中的小情侣。
　　虽然他的确很喜欢唐泽的外貌，但还不至于仅为此就昏头到真的认真，他想了想，叫了酒店的客房服务，重新回到床边上，唐泽仍旧半裸着不肯离开床铺，头发柔顺的垂下来，让那张一点儿瑕疵都没有的俊脸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个男孩儿，一副乖乖的模样。
　　朱里在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这是假象这是假象！
　　“那个，昨晚……”朱里琢磨着台词，他是说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呢，还是说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我这就去订机票立刻就消失在你面前。
　　“既然发生了，你要对我负责。”
　　一时之间，朱里以为自己幻听了，不止幻听了，还幻视了。因为面前这张笑眯眯的脸庞，实在不像是受到了伤害。
　　“我是第一次，所以你要对我负责。”以为他没听见，唐泽又重复了一遍。那表情，绝对的一本正经。
　　朱里盯着他的脸，试图不放过一丝的肌肉牵动，生怕是自己看错了什么——为什么，一切的发展这么的……奇葩？
　　“敢问负责的意思是……”他小心翼翼的问。
　　唐泽眨了眨眼睛：“毕竟是刚认识，订下婚约什么的有些太快了……不如，先从交往开始吧。”
　　朱里张大了嘴巴，过了一会，他用手摸摸，确定自己的下巴没有掉。
　　“你几岁？”
　　这是他第二次下意识的问出口了，这次和上次不同，这次，他是很想撬开对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大年纪的智商和常识。
　　“如果你问的是官方的算法，24了。”唐泽晃了晃脑袋。
　　“还有非官方的算法吗？”朱里抽了抽嘴角。
　　“当时为了开这家画廊，我一般对外都说我已经年过三十了。为了取得更大的可信度，我还造了个□□，身份证上的年龄有大概30岁了吧。”
　　朱里眼皮跳了跳，无话可说。
　　24，也不比自己小多少……
　　“另外，我还是在校学生。”不等朱里继续发问，唐泽已经开始自报家门，“研究生一年级，室内设计专业。”
　　“那这家画廊？”朱里吃了一惊，他该说后生可畏吗？
　　“大学临毕业那年忽然想做点什么，不过你可别误会，不是唐氏集团的投资，开画廊的钱是我之前设计大赛的奖金。”
　　这是……捡到宝的节奏吗？朱里觉得自己有点儿头晕，他这会儿真的有点儿觉得林若刚刚的话说的有些道理了——这样才貌双全家世背景无敌的家伙，看上自己什么了？
　　无怪乎林若觉得他死定了，事实上，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昨晚的事情像梦一样，他现在开始怀疑到底是不是唐泽主动跑过来勾引自己的了。难道，真的像林若说的，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
　　“真的，真的要我负责吗？”朱里有点儿结巴，他怎么觉得是自己在要对方负责，所谓的负责，其实完全是他个人沾到光了不是。
　　唐泽很乖的点点头：“虽然我还没有跟男人交往过……不过，昨晚的感觉还不错，朱里也是这么想的吧，感觉你做的很起劲呐。”
　　一句话说的朱里脸红脖子粗，他不明白这小子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口的，甚至连交往的话也是，说的太过自然顺畅，反倒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你、你真的明白交往是什么意思吗？”朱里彻底晕头。
　　唐泽翻了翻白眼，一脸嫌弃：“你当我五岁的无知幼儿吗？”
　　他气鼓鼓的样子和昨晚饭局上的左右逢源完全像是两个人，朱里一时有些混乱，弄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他。按说人都多少有几副面具，这对成年人来说不算奇怪，怪就怪在唐泽长了一张太娃娃脸的面孔，总让人觉得有些欺骗性。
　　这整件事与其说是惊喜，对朱里而言不如说是惊吓。他想了想，决定先考虑实际利益的事情：“那我和唐氏画廊的合作……”
　　“哦。”唐泽抬了抬眼皮，看着朱里。
　　他的眼睛很清澈，好像什么都能看透，一时之间，让朱里为自己内心的丑恶想法汗颜了一下，他甚至想收回刚刚的话——在国内画界发展，并不一定非要唐氏画廊不可，但唐泽这样的人，他也许这辈子只会遇到这么一个。一瞬间他忽然很害怕失去面前的这个人，明明自己压根就不算是得到，又何提失去呢？只是单纯的，不希望面前这个人看轻了自己，唯独不希望他看轻。
　　他心情复杂，正准备说点儿什么挽救，唐泽已经一口答应了下来：“嗯，好的。我马上就让林若制定方案，唐氏会全力把你捧成国内画界数一数二的画家。”
　　他又恢复了那个笑眯眯的模样，朱里却一点也没有开心起来。
　　“不，不用……我也不是非要……”他说不下去了，呆呆的看着唐泽。
　　唐泽却忽然咧嘴笑了：“放心，虽然说你的床上功夫也是一部分原因，”他不顾朱里黑掉的脸色，继续笑嘻嘻的说下去，“但主要原因当然还是因为你的画……”他的眼睛里出现一种神往的颜色，像是放空的澄碧天空，“你的画，让人抗拒不了……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把人往里吸似的。”
　　他自嘲的一笑，晃了晃脑袋，瞥了一眼朱里。
　　朱里好半天一句话也没说，默默的吞了口吐沫——刚刚唐泽的这个形容，让他觉得用来描述他那一刻的眼睛，再合适不过了。
　　一尘不染的眼睛。让人抗拒不了……
　　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把人往里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