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6、生辰 ...
-
箫璟庆19年,九月七号,节气——白露。
据《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对“白露”的诠释——“水土湿气凝而为露,秋属金,金色白,白者露之色,而气始寒也”。古人在《孝纬经》中也云:“处暑后十五日为白露”,阴气渐重,露凝而白也。”
此日往后,风则轻、云则淡、天则高、水则长。
然而这天又是特别的,因为过了这天,温长情便又年长了一岁,从此便是成年人了。
二十岁,弱冠之年。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温长情从来没有过生辰这样的概念,长野村只是个乡野小村,村民们维持日常温饱已是不易,除非是年长者,否则生辰这种东西很少有人会去在意,更不用说温长情这么个半路冒出来除了性别其他一无所知的小娃娃。
而温长情,时至今日,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生辰。
这日一大早,椒房殿内宫人来来往往,忙着置办各种生辰事宜。虽说一个个的尽量放轻了声响,温长情素来浅眠,早早的便被吵醒了。
醒来时身旁的人尚自酣眠,右手搭在温长情腰上,搂的紧,却也留了几分力气,不让人太过难受。
温长情昨天还不觉得有什么,晚间躺在床上时却又突然兴奋起来。二十年来没有过过生辰,如今能够有个圆圆满满双亲俱在的生辰,一切都仿佛变得不一样了。
圆圆满满,双亲俱在。
其他的,暂时都不想了,也没必要想。
想到这温长情面上不由得露出笑来,心里满当当的,仿佛都要溢出来。
“在想什么?”
敖离一睁眼就看到怀中人一脸满足的笑,心情也瞬间变得好起来。
温长情摇摇头,嘴角却依旧抿着,瞧着倒是惹人的紧。
“哎哟......”,敖离将右手收回来,躺平了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左手不慌不忙又搭在了温长情脖颈上。
温长情也不去理他,扒拉了下将敖离的手抓了下来,兴致勃勃地问道,“生辰的时候一般都要做什么?”
“唔......”,敖离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自己过生辰时候的场景,“道贺,送礼物,吃长寿面。嗯,差不多就这样。”
说着突然想起来,“哎,你想要什么礼物?”
温长情还沉浸在关于生辰的描述中,听到这愣了下,“我也不知道......只要你送的,都可以。”
三太子一听这话瞬间心里熨帖无比,自家书呆子怎么那么好哄呢。
于是便在一旁搜罗身上带的宝物,南海前几年送来的流玉珊瑚手串?还是父王赏赐的亓萝流纹佩?又或者......
心下突然有了主意,敖离往一旁看了看,见温长情正呆呆躺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默默偷笑几声,敖离扯开衬衣,从脖颈上扯下一个泛着温润光华的东西,反手抓住温长情的手,将那温温凉凉的东西放在温长情手上,笑道,“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
温长情看着手上的那个小物件,看形状像是玉佩,却没有纹路,摸上去一片滑腻。质地轻薄,浑身泛着隐隐的白光。
“我身上的鳞片,漂亮吧!”
敖离见温长情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鳞片拿在手上观察,想来是喜欢的,心下得意,说话间也不由得带上了炫耀的味道。
“鳞片?”温长情闻言却是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要把手上的东西还给敖离。“你怎么把身上的鳞片给拔了?”
说着凑过来,扒住敖离上下打量,"你从哪儿拔的鳞片,痛不痛?要不要上点药?"
敖离见他那紧张的不得了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像是大冬天的灌下来一大碗热水,忙搂住慌得不行的某人,轻笑道,“这个不是普通的鳞片,是我们龙族之人一生只有一枚的龙鳞。”
温长情一听更着急了,忙抓着敖离的手要把东西还给他。
敖离抓住温长情的手,将鳞片紧紧包裹其中,解释道,“龙鳞是龙族之人在学会化形之后自然而然脱落的,并无疼痛。”
“可是......”,温长情仍旧不放心,嗫嚅道,“这终归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东西,随随便便给别人终归不好。万一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能有什么事儿”,敖离浑不在意,仍是笑嘻嘻道,“这个虽算是稀奇,却并不贵重,只是我的心意罢了。”
温长情这才放下心来,想着就当作是帮敖离保管,他什么时候需要就再还回去就好了。
谁知他这厢方安定下来,敖离却又抓着他的手抵在胸口,轻轻道,“祖上传下来的规矩,龙鳞都是交付给此生所爱之人。一朝托付,永生不弃。”
此时天光渐起,门外声响阵阵,屋中却静谧下来,眼中见那人眉目俊朗,嘴角噙笑,一双眼中带着几分温柔,几分期待,手下的心跳声一声大过一声,渐渐的却分不清到底是对方的,还是自己的。
一阵莫名的旖旎气氛蔓延开来,温长情动了动手,想要说些什么,却在这时,门外传来侍从恭恭敬敬的声音。
“殿下,皇上过来了。”
一时间那些男儿情思也顾不上了,温长情急急忙忙抽出手来,扯着敖离一起坐起身来,两人一阵兵荒马乱,终于是洗漱打扮好。
没得大早上的平白让长辈看了笑话去。
正待出门,敖离却又牵住温长情的手,将慌忙间落在床上的龙鳞重新又交付给温长情,不待温长情回答又温声道,“说了是送你的礼物,且先留着。”
说话间那龙鳞像是活了般从温长情手中飘起,晃晃悠悠钻进衣襟,停到锁骨处不动了。
温长情伸出手去摸了摸,那龙鳞却像是被无形中的绳子系着挂在了脖子上,乖巧的很。
“其他的我暂时不会逼你”,敖离抓住温长情另一只手,十指相扣紧紧牵住,“我会等你。”
温长情面上不由浮现一层薄红,眼睛眨了眨,微不可闻地应了声,手上却又牵的更紧了。
待两人出得门来,到了正厅,箫书忆和温青玉正坐在上首,低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温长情牵着敖离一同见了礼,刚坐下,却见太子箫慕卿身后跟着夏玉言,正跨进门来。
见众人都到齐了,箫书忆将伺候的下人都打发下去,只留吉祥在门口候着,一家子人挪到屏风后的圆桌前坐下。
桌上备了几盘点心并茶水,几人坐在一起也没那么多顾忌,亲亲热热地说着话,时间便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了。
中午众人聚在一起用饭,一应礼数尽皆全免,侍从也都遣了下去,所有人都刻意忽视未知的前方未知的命运,只尽情享受这一刻的暖情和睦,竟是前所未有的快活。
温长情心里欢喜,中午不由得与众人多喝了几杯,胆子也大了起来,一些从未诉诸于口的委屈思念仿佛都找到了发泄口,直将自己折腾地又哭又笑,抱着温青玉大哭一场,父子间竟是前所未有的亲和起来。
直闹得华灯初上,几人都有了醉意,这才散了去。
温青玉整个人都醉糊涂了,滩在椅子上起不来,箫书忆无法,见那人面颊酡红,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的没完,无奈地笑了声,也不唤人伺候,径直将人抱走了。
箫慕卿跟温长情两个人则一人抱着个酒壶,对诗行酒令,输了的人抱起酒壶就是一口闷下去,反正这酒也不是什么烈酒,余下两人也不管他们,知交对饮惬意得很,由得他们闹。
直到那两人都空了酒壶,却犹不知差点没把菜汤当酒给灌下喉去,一旁看热闹的两人这才将两人抱起来,哄着带回各自的房间去。
是夜,月明如昼,满城华灯,天下众人熙熙攘攘,利来利往。
谁在耳边轻叹了声“此生不负”,谁在唇间呢喃了句“生死不负”,这三界混沌,来来往往,得此一人,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