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生》温妈

3、种花

　　我到时这里的土地已经被重新翻过，远远望去无边无际的都是熟褐色的泥土，在看到寥寥数人在劳作，不禁有些腿软。

　　“种完这一麻袋就可以了。”他笑的理所当然，丢下一个跟我人差不多大的麻袋。我正想吐槽，但是看到他身边的那袋子好像比他还要高，于是还是乖乖住嘴了。

　　拿起小铲子就慢慢的开始种树。

　　壬对于花林的要求不高，唯一的要求是种上树就可以了。也不管中间要铺路，也不管要安置灌溉的管道。对于蓬莱这种充满了天地灵气和天界仙气的地方而言，即使没有阳光水分，植物照样可以幸福快乐的活上几十年，实在不行灌溉施肥什么的可以用法术嘛，所以如今种也种的十分随意

　　……除了对数量的严格要求，一定要密密麻麻的。

　　日暮黄昏，我看着身边还剩下一半的花种，腰酸腿软浑身发颤。

　　壬还是一副很轻松的样子走过来道：“你一个天界的小孩怎么可以这么没用呢，你不会用法术么。”

　　……我，忘了。

　　我抽搐着半张脸看着他，壬笑道：“那我这次就先帮你一下，以后自己来啊。”说罢便念起咒施起决来，一阵狂风扫落叶过后我的眼前是一片整齐的挖好了坑的地。树种摆放在小坑中的样子是那么的可爱又让我忧伤。

　　“好啦，洗洗手，我们去吃点东西。”他无视我怨念的眼神转身离去。

　　“啊……恩。”我摆动发软的两条小短腿跟上去。

　　“吃什么？”我问。

　　“一些人间的糕点还有天界的琼浆。”他道。

　　晚风吹过，我鬼使神差的回头看去，那里是即将长满桃花的林地，星辰照耀其上。两个人影漫步其间，和那时的梦境不同，却又如此相似。

　　壬喜欢和其他人一起干活，也喜欢在劳作之后在自家的小院子里摆上矮桌，上面备着茶点，自己一人对着蓬莱夜晚的月亮自斟自饮。

　　他说他其实很希望可以有人陪他在月下喝酒聊天。不过对方最好不会抢东西吃，不会抢酒喝。虽然我一点也不想要承认，但是凭着一个七八岁小屁孩的能力身材，我觉得我的确很符合这个条件。

　　回到家里，我被他推进浴房，由他亲自上阵给我洗澡，他大概很喜欢摆弄小孩子，在浴房中不亦乐乎的和我玩上许久才帮我擦干净身子让我出去。

　　从温暖潮湿的浴房中走出，蓬莱山西晚上的温度不由让我打了个颤，身后的壬见到之后用法术从他房里拎了一件衣服出来给我，然后我们一起到院中的矮桌旁坐下。

　　红木的小桌子像是人间的灶台上摆放的小桌。两个灰色的蒲团在左右两侧，方便人坐。桌上有一壶清酒，两碟糕点，一是带着清冷香气的红梅花糕，一是晶莹剔透的水晶莲子。

　　“这可都是好东西啊。”壬说：“一个是蓬莱山北的红梅树酒酿后和着冰粉制成，另一个是蓬莱山南的琉璃莲花的莲子秘制而成，难得有人陪我共赏夜景，自然要准备好一点啦。小子，知道自己多有福了吧。”

　　我看着空中的月亮，傻傻的应道：“恩”。

　　“月宫在天界最远的地方，即使在天上也不一定能看得真切，倒是蓬莱成了最佳观赏的地点了。”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然后说道。“来，吃东西。”

　　我回过神来，先把手伸向离我比较近的那叠红梅花糕，手却在中途被拦截。我抬头看向壬，他道：“都说了这梅花泡过酒，小孩子不要乱吃。”

　　“那你还摆出来。”

　　“哎呀，显摆一下而已嘛，不要较真嘛。”他笑着，转而又道：“不过这个倒的确是为你准备的。”他把那叠在夜幕下散发着淡淡白光，仿佛环绕着雾气一般的莲子推过来。

　　我伸手，拿起一颗放入嘴中，温润香甜的味道立刻在口中蔓延开来。这莲子仿佛一颗硬糖，含在嘴里可以含上好久，而实际上不过十息便化为了浆水流入胃中。而此时，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令人心酸的苦。

　　“好苦。”我道。

　　“这可是清凉去火的利器啊。”他说：“琉璃莲是蓬莱初升时在山南的荷塘里诞生出的东西，是养魂的天材地宝。伴生的是一名仙子，据说爱人在蓬莱升起时掉入了无垠海域，抛弃肉身尾随而去，而这琉璃莲的莲子原来连莲子心都是甜的，但是自从她过世以后莲子肉便越发的甜，而莲子心却苦的不像话，而且还越长越小，连剔都剔不掉。”

　　“是因为她死了才变苦的，还是因为她伤心才变苦的。”我问。

　　“自然是因为她伤心啊。”

　　我感受着嘴中的苦味，又拿起一颗莲子，仔细地看着：“那这苦便是失去挚爱的时候才会感觉到的？”

　　他一愣，然后笑道：“这点我可是从来没有多想过。”

　　“呐，壬。”我说：“所谓爱，指的并不一定是爱人，还有亲人和友人对吧。”

　　“不错，怎么了。”

　　“没什么。”我道，把手上的莲子放入口中。

　　只是，为什么和我一同在无垠海域之下的那些人们死去时，我没有半点的哀伤呢。明明他们中不仅有我的友人还有亲人。

　　沉默半晌，壬突然说道：“喂，辛，明天我就带你去天界吧。”

　　这次愣住的变成了我，如果到了天界之后我被仙人们排斥然后弄个灰飞烟灭，大概就永远回不到这里了吧，见不到一大片一大片的桃花，见不到星辰降落在桃花林中。也不能见到壬了，不能和他一起这样在夜幕中吃糕点了。

　　不知怎的有些向往那样的日子。

　　从未经历过的，仅仅只是听闻，却觉得无比向往。

　　“好啊。”我天真的笑起，些许忧愁被婴儿肥的脸蛋掩饰。我说：“如果，下次我私自下天界的话就来你这里玩哦，到时候要准备好吃的然后陪我啊。”

　　“你爹娘知道了会揍我么？”他问。

　　“不会的啦，他们只会揍我而已。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说。

　　“那……你以后小心点来啊。”他斟酒，笑起：“我会备好东西的。”

　　次日，我和壬带好必要的行李文书，到蓬莱山上。我被塞进一个麻袋，屏蔽了神识气息，缩小成荷包大小后挂在壬的腰带上。

　　“哟，壬也要去天上了？”我听到负责验证上天界的人的仙官说。

　　“山西也要新建了呢，要去请两位上仙来帮忙。”

　　“那我就不耽误你了，快些去吧。”仙官笑着道。

　　壬走了几步之后便停下脚步把我从麻袋里放出来，看着我大口喘气的样子笑道：“已经到天界了，你知道回去的路么？”

　　周边是云海翻滚的明亮世界，无数宫殿在远方屹立，散发着金色的光芒，这便是天界。

　　“知道的。”我手撑着膝盖，弯腰喘气。

　　“那就此别过吧，我就不陪你了。”

　　“再……”我说道一半，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个寒颤后再睁开眼已经是不同的场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