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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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沈夜睁开眼，他以手支腮倚在宽大的书案上，灯台中烛火明灭，在穿堂风的扰动下摇曳不定。沈夜偏头看向窗外，察觉到流月城今夜，又是寒雨茫茫。
轻轻按了按额角，那梦中的气息似乎还残存在空气之中，温暖地让人不忍醒来。沈夜定了定心神，低声唤道：
“初七。”
“主人。”身着黑金短打的暗杀者瞬间现出身形，单膝跪地。
“……随本座下界。”
落脚之处是一片静水湖泊，湖中央有座造型别致的居所，之上有天象仪缓慢运行。此地月光明净，夜风和煦，远别于流月城中的风雨肃杀。
沈夜站在湖岸边上，凝视着中央房屋，久久不言。初七则安静地候在一旁，没有半点动作，闭上眼睛甚至听闻不到他的呼吸之声。
“初七？”
“主人。”唯有如此，才能确定他还真真切切地在自己身边。
“你可知本座为何要带你来此？”
“属下不知。”面具之下唇线平和，想必那副俊秀容颜上也是同样的平静无波。
沈夜看向他，伸出指尖划过面具，那机括触感冰冷坚硬。摩挲一阵后终是缓缓滑下扣住他的右手，掌心微微收紧，方才觉一丝暖意。
沈夜施出法术，湖面上顷刻间荡起层层波纹。初七借着月光看去，原本停在房屋阴影下的一艘船甲正朝这里缓缓驶来。
“呵……到底是做出来了。”
初七并不明白沈夜在说什么，只觉得那平日里不怒自威的一张脸此刻隐没在斑驳树影里，似乎浸了层淡淡的哀伤。
那是艘设计精巧的偃甲船，船身小巧，容纳两人却不显紧狭。船内并排安放着两个座椅，椅背之上皆刻有叶片与齿轮交织形状的图案。初七看向那造型简单的纹章，一时头脑有些浑噩，脑海深处似乎有一线微光轻轻跳跃，却又捕捉不到，触碰不能。
沈夜挽着他的手示意他坐下，那高大的身影覆压上来时令初七感到一阵心安，索性不再多想。
今夜月色极好，船身行驶划开的浪纹缓慢地向两侧散开，颤动片刻又回复静谧。湖面之上的点点微光闪动，虽不及日光的灼人温度，却别有种清凌幽远。
沈夜偏过头，看向身边之人。初七的手乖乖地任他握着，微微仰首，那视线透过面具，专注望向的仍是自己。这使得沈夜心念一动，抬手将他的面具取下。
百年来，这张脸的秀致分毫未改，其上表情也向来都是隐忍顺从。沈夜闭上眼睛，惊讶地发现记忆中神色青葱明朗的少年样貌已经渐渐模糊，惟余下的，也只有一抹眼底暗纹，鲜红欲滴。初七眼睫轻轻一颤，沈夜觉得自己心头也若被那纤长睫毛堪堪扫拂过，一阵骚动。
不由自主地抚上那痕迹，“本座曾允你翻看屋内典籍，人间有一句诗言，‘十年修得同船渡’，你可知下一句是什么？”沈夜几乎是贴着初七的耳廓说出的这句话，气息温吞地吐在他的脸上，宛如诱惑。
“‘百年修得共枕眠’。” 初七毫不停滞地接出下句，沈夜看到那傀儡念完后身子才后知后觉地一僵，耳尖上微微泛起红意。
“那么这诗中之意，该作何解？”沈夜故意欺身上前，初七下意识想向后退几步，却被面前人一把捞住了腰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两人并未完全挨上，但中间隔着的薄薄空气层却比完全贴合时还升温得厉害。
“初七，把眼睛睁开。”刚刚下意识阖上的睫翼复又张开，虽然脸色染上了些许暖意，沈夜仍是清楚地看到他烟晶似的瞳仁里清清亮亮，洒了万世明光，独独映出沈夜的影子来。而那眼底泪纹似桃花暗色，仿佛隐着一段欲说还休的风流。
这百年的时光……
初七啊……
沈夜静静地看着他，墨深的目光里沉沉郁郁，有什么浓重到化不开的东西淌过。被挡住的半壁月光将他的轮廓映出浅浅光晕，初七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沈夜的眸子里瞬间爆发出一丝光亮，拦在他腰间的手猛一使力，倾身吻了上去。
初七，若你我……当真可以心意相通……
那清冽的气息烫过肺腑，如同久疲不堪的人浸入泉流，那一刻甘愿抛弃身外万物，只盼就此沉溺下去。
此夜夜色尚好，尚可再邀一段风清月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