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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七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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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清歌的年岁,不仅在皇家,就算是寻常人家也该成亲了,孩子最大则应是德昌的年岁。
初弦一把抓住七音的肩膀大叫:“你之前是骗我的吗?德昌实际是清歌的儿子!”
“我曾几何时骗过你?有些事我最多是不能说,但只要对你说出口的,就一定是真的。”七音连忙解释道,“王妃是在先皇驾崩前匆忙册立的,楼主当时正为争储之事尽心竭力,分身乏术甚至无法陪伴王妃哪怕一日。若德昌真是代安王之子,暴君能允许他活着吗?怎会反倒将他推向太子之位?”
初弦嫌弃道:“难说。就凭你们那五毒俱全的皇室,什么诡异变态的事做不出来?我还奇怪你们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亡国?”
七音苦笑:“上面争权夺利你死我活,和下面的百姓又有何干?只要还饿不死,大家都是想过安生日子的。”
初弦仿若想起了什么,道:“当年清歌被陷害后,南川人是不是依循着如此想法,通通对他的冤屈无动于衷。想着反正都是皇族间的同室操戈,狗咬狗罢了。无论谁成为国主,他们都是臣子、都是百姓,就算代安王名义上已经死去,这十数年以来除你之外,我从未见到再有谁前来寻他。分明他未曾隐秘容貌,鹏安楼又如此显眼……”
七音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说道:“楼主他……应该不希望有人打扰的。”
“那分明是两回事。”初弦说道,“就像一户人家出了个病人,病人说家中穷苦干脆不医了,家中人真能坐视他慢慢不治而亡吗?”
七音难得面露严肃道:“初弦,有句话我不得不讲出来——楼主他一向将你保护得很好。你无法坐视这些,但现实与苦难会教会人们冷漠。世态炎凉,向来如此。”
这些话语一瞬间点燃了初弦的怒火,他喊道:“都认定我冲动幼稚是吗?你们扪心自问,之前什么都不吐露给我,你们在南川的一切我一无所知。七音,我们一起在鹏安楼简简单单地生活了十数年,我以为这样平静的日子能一直到我们老死,在鹏安楼中不需要学会世态炎凉。我被蒙蔽了,你们叫我能怎么办?”
七音面露痛苦道:“我和楼主也一直以为能能够逃离曾经,平静安稳地过一辈子,没想到还是……”他叹了口气,愧疚道,“瞒了你这么多年,是我们的错……”
本打算展开全身的刺好好和对方吵上一架的,没成想对方态度一下子软化,令初弦反倒有些无所适从了。
为缓解尴尬,初弦带点赌气反问:“还说我呢,那你呢?世态炎凉,你为何一直跟着清歌?”
七音又露出那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一瞬间初弦意识到,对面人如同曾经的清歌一般,往事是被尘封住的。七音的性子亲和健谈,却一句未提起过在南川的事。
再想起佑死对七音的形容——失败的任务。
还有他双手上的,利器曾贯穿掌心的伤疤。
巧合的是,七音也在同时望向自己双掌的疤痕,释然道:“也是,轮到自己时,就想不及那么多了……不过,我若不追随楼主,也不知该何去何从的……”
然后,他如同打开话匣般,也讲述起自己的往事来——
七音在南川的家世也算不错,家族世代学医,个个医术超群,尤其在针灸之术上颇具建树,在所在地界颇具盛名。
听到此处,初弦不禁睁大了眼睛——针灸之术最强?但七音手上的伤却完完全全断绝了这项家族赋予的优势。
七音继续道,不曾想有一日,他夜半在一片凄厉的惨叫声里惊醒,四周火光冲天,映得黑夜亮如白昼。他慌不择路地逃跑,不小心跌进一座半枯的井中,失去了意识。待醒来时,家宅已化作灰烬,全族人除他之外,尽数湮灭。
他算是阴差阳错捡了条命。起火原因并非意外,而是蓄意。凶手纵火前封住所有出口,仅留一扇生门蹲守。里面的人们不是烧死,就是身首异处地倒在生门前,垒得如同柴垛一般,下面鲜血汇流如溪。
当地官府对这起灭门案敷衍了事,只当盗匪劫掠,连对幸存者的保护也是极其草率。七音那时才十岁,心性已经很沉稳了,隐隐觉出不对劲,连夜逃入附近深山中。果然没过几日,就有人追杀而来。
追杀者便是佑死。
初弦听至此处,心中骇然——七音果然曾是佑死的任务,杀人的任务。
故事继续:七音因自幼随长辈进入深山识别采摘草药,知晓如何在荒野中生存,并如何利用地势搭设陷阱、采集毒物对追逐的野兽反击。佑死当年约莫七八岁,对比手中武器高不出多少的模样,自然不可能比山中野兽更难对付,几个回合下来就被七音活捉了。
七音并不想取对方的性命,一是他身为医者下不去手,二则是明白对方不是害他灭门的杀手,如今临时被派来,是幕后黑手看唯一的幸存者是个孩子,轻敌了而已。
佑死眼见任务失败,没有丝毫犹豫服毒自杀。幸而当时七音的双手尚未被废,以针灸术辅以草药,将他又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初弦惊愕地插话:“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自杀?”
就算佑死一向心智古怪,但这也太诡异了。初弦自己九岁时因烨城血仇一念之下要杀清歌,最终还是心软没下去手。相比下,自杀可是更狠绝的。
七音道:“有些暗杀组织的杀手是自小培养的。他们都是孤儿,没有家人的后顾之忧,尚未识事便已学会杀人,被反复灌输任务大于性命。这种有悖人性的事,却在他们那里训练成本能。”
为了纠正佑死的这项“本能”,七音付出了不少心力。
当佑死醒来再次要自杀时,七音阻止的同时,睁大双眼不解地问对方为什么要死。
佑死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蹦出几个字:任务失败。
七音努力稳住对方道:怎么能算失败呢?我在你眼前,而你还有手有脚,只是暂时无法完成任务,最多算是任务暂歇。
佑死又一字一字地往外蹦出话来:失手被擒也该死。
七音歪头回他:怎样算作被擒?我可从未拷问过你、折磨过你,也没有利用你威胁命令你的人。再说了,你若想走随时可以走。
佑死圆圆的眼睛露出茫然。
七音乘胜追击:前面这些姑且不论,你犯傻自杀,是我救活你的,你欠我一命,那你现在的这条命算不算是我的了?我不让你死,你就一定不能死。
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