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之君》吾院梧桐

1、纣王帝辛（一）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士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
　　方命厥后，奄有九有。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孙子。武丁孙子，武王靡不胜。
　　龙旗十乘，大糦是承。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肇域彼四海。
　　四海来假，来假祁祁。景员维河，殷受命咸宜，百禄是何。

　　公元前1046 朝歌

　　鹿台行宫

　　战火烽烟四起，印红了半边天。
　　牧野一败，商朝已亡，天下易主，江山换代。

　　一路上把守的士兵脸色肃穆，视死如归。哒哒的马蹄声渐进。士兵们才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一刻终究还是到来了。

　　守宫门的老士兵望着远处的战火，心下悲戚。闭了眼，

　　大王沿袭先祖的改革，立用“嫡长继承制”。

　　微子启、箕子、比干等王公贵族联手反对礼制改革，同仇敌忾。

　　因为按照“兄终弟及制”，他们都是有机会登上王位的。

　　权令智昏，微子启竟然通敌卖国，联合敌国反对大王的继位。而比干等众王公贵戚实则也是帝辛的反对派。尽管如此，大王仍旧隐忍，对亲兄弟一再宽容，不计前嫌重用贤能。

　　当时诸侯方伯时附时叛，时时骚扰、袭击，尤其是东夷，竟多次涂入王畿掳掠。东夷原本商王朝盟友，后虽有龃龉，但不为大害。

　　那时的商王室已是内部分裂，外部强敌围绕的局面。

　　好在大王文武皆通，知人善任，励精图治，南征北战，重用良臣，这才使国家强大了起来。
　　姬发不满变革礼制，多次发难，集结各个利益受到损害的王公贵戚，宣扬吾王残暴，实属荒谬，如今竟联合外部氏族国家，发起战争，使得民不聊生。如果说大王有错，那么最大的错就是提倡民主，损害了贵族王亲的利益。如今大王刚刚统一中原和东夷，姬发竟然乘虚进攻……

　　宫门口的老士兵长叹一口气。
　　马上的人一身铠甲血迹斑斑，却到底是盖不住那一身的帝王威严。

　　绿衣一路跌跌撞撞：“娘娘，娘娘！大王回来了——”

　　妲己一个激动，手上的针不小心刺破了手指，可她也顾不上疼痛，立刻丢下手里的针线，来不及看绿衣一眼，提起裙角就急忙往外冲。

　　绿衣一怔，在后面焦急喊道：“娘娘！慢点儿！小心肚子——”

　　可妲己哪里还听得见，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回来了。

　　“阿辛——阿辛——”帝辛（后人称“纣王”）刚下马，就被妲己扑了个满怀。

　　他刚想伸手去抱，瞥见妲己露在外面的脚，一个打横抱起了她，神色恼怒，语气却是掩不住的怜惜：“你怎么就光着脚跑出来了！”

　　妲己搂住帝辛的脖子，替他擦拭着脸上的血迹，满脸心疼，话到嘴边，却已是哽咽：“我……我想你……阿辛，你可算是回来了……”

　　帝辛一怔，紧紧了搂住妲己的手，大步朝里走去。抱着她坐在榻上。

　　妲己坐在帝辛腿上，靠在他的怀里，抬着手，细细擦拭着帝辛脸上的污渍，这是她的王。

　　帝辛抓住了她的手，忽然笑了，笑得极其温柔：“怎么这幅表情，寡人不是回来了么。”

　　妲己怔了怔，手停了下来，却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阿辛，你说过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们两个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

　　那烛火隐隐跳动着，帝辛搂着她的手微不可觉地一僵，火光印着他的眉目，神色竟是恍惚，嘴角动了动，到底是答应了她：“好。”

　　妲己望了他片刻，还是开心地笑了，她的手抚上微微隆起的腹部，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眉目无比温柔：“宝宝，你听见没？父王可是答应了，他啊，以后不会再离开我们了。”

　　帝辛顺着妲己的手，看向那微微隆起的腹部，眼眸深了深，似有千思万绪在涌动，他低头亲了亲妲己的发髻，覆上她的柔若无骨的手，心里一突一突的，忽然很难受，像有什么堵住了一般，喘不过气来。这肚里面有一个小生命，那是他和妲己的孩子。

　　帝辛无数次地想过孩子将来的样子。

　　室内一时静谧，让人生出一番时间静止的错觉。

　　“大王——”突如其来的焦急声打破了这一室安宁，妲己一惊，下意识地揪紧了他的衣袖。
　　帝辛却忽然低了头，俯身覆上了她的唇，还未等妲己惊诧，她就感觉喉咙间吞入了一个药丸。
　　妲己似乎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拼了命挣扎，她下了狠心，一口咬破了帝辛的唇，血腥味涌了出来，她忽然觉得心里很疼，眼泪慢慢落了下来。

　　不过片刻间，妲己已经失去了意识。

　　帝辛慢慢直起了身，眼睛却还是看着她，像是不舍得离开一分一秒。

　　他抱着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飞廉和恶来焦急地在门口候命，姬发就要追过来了。
　　良久，他们听到门里隐隐传来一声苦笑，
　　似乎有人在反反复复地说着一句：“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让你陪我死——”

　　千里万里的江山，可拱手让人，可唯独你不行。对不起，身为君王……

　　帝辛抱起妲己，却不经意扫落了一旁的针线——那小小的衣服不过巴掌大，却是有模有样，看样子是下了不少功夫，他心里一震……

　　依稀记得出征前。

　　有一回。

　　他看见了一堆布帛随意地堆着，忍不住皱眉：“怎地把破布乱丢？”

　　奴仆见他发文，闻声下跪请罪，哆哆嗦嗦，生怕他发难，却无人敢发一言。

　　妲己一愣，撅了嘴，不满地瞪他：“什么破布！这是给咱们孩子做的衣服！”

　　这下，四周更安静了。

　　他犹豫再三，还是捡起了一块，挑眉看她。

　　妲己自知理亏，她本就不会针线，脸羞红了半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衣物”，恼羞成怒：“又不是给你穿的。”

　　帝辛的嘴角一抽，无奈摊手道：“只怕大臣又要参上你一本。”

　　妲己撅了撅嘴，哼了一声：“难不成连女工不好都要被骂！”

　　他思索一番，认真道：“只怕说你虐待未来王储。”

　　妲己终于恼了，扑过去咬他。

　　他一颗心都提上来了，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有什么闪失。只是每次想呵斥她，看见她那一双水汪汪的无辜地大眼睛，却又心软了，最后到底都是他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