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外错何年》荼离

58、曾是惊鸿照影来（一）

　　神木林地势很高，神树毕竟不是从平原拔地而起的，只不过我这个路痴很晚才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难得早起，我从新家飞回师门后，闲来无事，爬上了最高的一棵枝桠，登高远眺。放眼望去，脚下是一片蓊蓊郁郁的森林，松涛被风吹动，如同波浪掀起阵阵涟漪，林间有幽蓝紫色的蝴蝶围绕枝顶，翩翩飞舞。
　　霞光满山。
　　我也是前几日才刚刚知道，神树下面那条幽蓝的小径究竟通往何方。那条平缓的上坡小路曲曲折折，昧暗不清，尽头，竟然就是战神山。
　　从谁细向苍生问，争遣蚩尤作五兵。传说当年蚩尤战败，他的魂魄至今仍被困在战神山上。他的手下中，有位巫师留了下来，守在战神山上，等待盟友搜集上古符咒，恢复蚩尤的力量。几百年来，时常有人携带上古灵符或咒符来到此地，也因此，那地方灵气极盛，成为三界人士飞升渡劫最常见的地点之一。
　　凌涵空……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有一股莫名的熟稔。
　　“小兰~”一个活泼清脆的女声在树下响起，“你爬到树上干什么？”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呼声吓得脚下一滑，险些直接从几米高的树枝上掉下来，而事实上我也的确摔下来了，之所以说“险些”，是因为有人在树下接住了我。
　　“倩儿，你干什么！吓死我了……”我正要对着倩儿大叫，“人家我正在一边欣赏大好美景一边脑补帅哥，你干嘛突然……呀？！”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时，我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是楚玉珩立在树下及时将我接在怀里。
　　“师兄……”我怯怯地唤了一声，“那、那个……你放我下来吧。”楚玉珩揶揄地笑了，慢悠悠地松开手臂，让我的双脚重新站在地面上。
　　“哈哈哈奸情满满，”蓉蓉在一旁大笑起来，而后拍了拍倩儿的肩膀，“咱们还是不要当电灯泡了。”说着就要转身走开去，我连忙叫住她：“蓉蓉！我和师兄啥也没有，你不要胡说！”
　　她却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知道知道，我们这么默契，都是心照不宣的啦~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向她望过去时，我才发现，除了蓉蓉、倩儿和师兄，不远处还有一位短头发的姑娘，脸圆圆的十分可爱，笑容腼腆羞涩。
　　“蓉蓉，这位是？”我向那姑娘望过去，她对我回以友善的微笑。
　　“哦，忘了给你介绍，这也是我们同门姐妹，叫做小宇~”蓉蓉已然忘记了刚刚的话题，又开始热情地跟我讲起话来，“我们四个打算去捉鬼，正好队伍里面缺一个人，就来找你了。怎么样，这次没有小浣熊从中阻碍，可以跟我们一起去了吧？”
　　当她刚提到小浣熊时，我的心里忧伤了一下，不过这种心情很快就被与朋友重逢的喜悦取代了。“好啊好啊，”我答应道，“正好我还没见过鬼长什么样子，感觉捉鬼既刺激，又可以为民除害，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鬼魂你不是早就见过一个了吗，”蓉蓉白了我一眼，似乎在谴责我的破记性，“那时候你真是弱到不行，现在要再那样拖我们后腿，可就不带你去了！”
　　“放心啦，人家我现在很厉害的！”我挑了挑眉毛，楚玉珩却在一旁笑出声来，英俊温和的脸上写满了“我不相信”这四个大字。
　　楚玉珩带领着队伍，一行五人很快就来到地府，再次走进这座阴森的雄伟大门，我还是觉得心里有些发毛。不过看来往人们的神色，仿佛踏入地府只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自然地就像在自己家里走动一样。
　　穿过一座宽宽的小桥，我看见桥下的水与阳间的河水颜色完全不同。这桥下的河水泛着明亮的红黄色，有点像流动着的岩浆，但没有那种灼热感。
　　走在我身边的倩儿见我一直盯着河水看，便对我说：“这河水看起来很奇怪吧，这是忘川河，有的地方也把它叫做三途河，对于阳寿已尽的人来说，这条河就是他们与阳间的分界线，一旦过了这条河，他们的此生就算真正结束，然后必须尽快前往轮回司投胎转世。”
　　我皱着眉头想了想，问她：“那如果不过河，就可以不死吗？”
　　倩儿笑了，“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你想的倒挺美！应死之人若不肯过河，也会被牛头马面驱赶过去。而且，一个人的魂魄如果长时间滞留此处，就会被河水卷进去，若是掉进河水里面，恐怕他连转生的机会都会没有了。”
　　“为什么？”我问，“难道河水会困住他的灵魂，永远不放出来？”
　　倩儿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耸了耸肩：“或许吧，也没准是魂飞魄散，师父没告诉我这一点。只是小时候经常听他提醒，叫我们不许去这条河里游泳。”
　　很快我们就来到森罗殿前，河水也落在后面，渐渐看不到了。负责抓鬼事宜的钟馗就站在森罗殿前。他手握大刀，身穿暗红色官袍，头戴一顶类似乌纱帽般的官帽，胡须满脸，四肢都长得十分粗大，冷峻的五官在地府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有几分狰狞。
　　“你们到朱紫国去，帮我抓来子时三刻有穷鬼，那厮怨念太重，赖在阳间不肯往生，实在是周边百姓的一大祸害！”钟馗的嗓门一如其表的洪亮。
　　领了任务，楚玉珩掏出各式颜色的飞行旗来，从中挑了一把，带我们飞到朱紫国。这一看就是个信仰佛教的国度，到处的建筑都和长安不同，是那种圆圆的有尖顶的佛塔似的房屋。朱紫国不仅房屋、城墙是金黄色的，就连地砖、一草一木，都仿佛被金色的空气和阳光染上了明媚的暖色。
　　楚玉珩当先走着，我们顺着一条小路来到朱紫国一座民居背面的偏僻角落，只见墙角阴影里有个墨蓝色的身影悬在半空中漂浮着，脚下地面处燃着一簇幽绿色的鬼火。
　　那身影转过来，面颊凹陷，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肉，干枯的皮肤皱巴巴地贴在骨骼上，五官凸显出来，一张大嘴里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