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外错何年》荼离

37、千千晚星（四）

　　少年仍然一脸茫然地看着小浣熊，而后腼腆一笑道：“我叫林晚星。前辈的召唤兽，你好！”
　　“谁是召唤兽啊！”“谁是前辈啊！”小浣熊和我异口同声地驳斥起来。我和它对视一眼，忍不住莞尔一笑。
　　“咦，有什么不对吗？”名为林晚星的少年望望我，又望望小浣熊，脸色渐渐变红了。
　　我原想走过去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膀，无奈伤口太痛，刚一用力就疼得我呲牙咧嘴，只好继续坐在地上，远远地对他说：“把少女称作前辈，不是把人叫老了吗？很失礼的诶！”
　　“那……”他懵懂地望我一眼，又指着小浣熊问道：“它……难道不是你的召唤兽？”
　　“是呀！”我脱口而出，却见小浣熊脸色怪怪的，便问它：“你有什么意见？”
　　“哼。”它没有否认，却也不肯答话。
　　“你摆脸色什么意思嘛，我还没有问你刚才跑那么快是跑到哪里去了呢！害得我一个人面对这么厉害的敌人，你说你称职吗？！”我撇撇嘴。
　　“明明是两个人……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药呢？”小浣熊盯着我还在流血的伤口问道。我向它无奈地一摊双手，却被这个动作扯到了伤处，只得连忙缩手回来，依旧呲着牙道：“……用完了。”
　　“先包扎上，止了血，我去替你买些药回来。”小浣熊着急忙慌地跑走了，我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忽然一拍脑袋：“呀，它忘了问我要钱，拿什么买药呀！”
　　“前、前辈……”林晚星挪着步子走到我面前，单膝跪下，小心查看着我的伤势：“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帮忙？”说着从包中拿出一条纱布递给我。他的眸子里仿佛有千万星光，闪亮又可爱，果然是人如其名。
　　我摇摇头，结果他递来的纱布，勉强将伤处包扎好，指了指不远处地上绑着的赌徒，对他说：“你还是快把这家伙送到衙门吧，我这边不用你担心。哦还有，都说了不要叫我前辈……看你这么年轻，初来长安吧？叫我师姐好了。”
　　“哦好……师姐，”林晚星面露羞涩，一只手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对了，我听说到长安可以拜师学艺，你知道我该去哪儿拜师吗？”
　　“哦，你想当个仗剑江湖的大侠么？”我笑着瞧他一身装扮，手中的木剑虽破旧，却握得有几分力道，“我看，你入大唐官府最好，跟着程咬金大将军学一身武艺，一定很有前途。”
　　“嗯，我听师姐的！”他兴奋地点了点头，跑到赌徒身边，准备将他拖走。临走时朝我回眸笑道：“我这就去大唐官府拜师，以后再见！”
　　林晚星走出了这间空旷无人的民居院落，正巧小浣熊拎着一袋子金疮药赶回来，小浣熊还回头望了他一眼。
　　“给，上药吧。”它将一袋子药撂在地上，打开药盒，却见我一动不动地盯着它，“你、你干嘛……？”
　　“你哪儿来的钱？”我看着它的眼睛问道。
　　“嗯？哦……”它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又重新抬起药盒，“我……以前替你做师门任务的时候存的私房钱……”
　　“神马？你居然敢私藏师父给我的工资？”我生气地鼓起脸，伸出右手对它说道：“剩下的钱呢？快交出来。”
　　“没了。”它淡淡地说，“还上药不？要我帮你拆开绷带？”
　　“哦不，我自己来。”我连忙动手解开纱布上的结，小浣熊细致地将药粉抹到我的伤口上，它的动作很轻，但伤处更加疼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也没办法杀回金山寺了。”小浣熊一边上药一边对我说道，“还是先回神木林吧，反正我看玄奘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你回师门修养一两天再去救他好了。”停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如果你愿意找楚玉珩帮忙，也行。”
　　“好。”上好药后，我带着它施法回到神木屋前。神木屋中安静极了，没有传出师父一贯的爽朗笑声，也没有任何动静，我觉得奇怪，推门进去看了看，巫奎虎竟然不在房中。
　　“真奇怪，师父去哪儿了呢？”我喃喃自语。
　　“莫不是没人替他给留香阁送信，他亲自去了？”小浣熊狡黠地嘲讽了一句。
　　属于我的小木屋还安安静静地在枝叶间等待着我。
　　傍晚，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天边出现火一般的红色，晚霞灿烂，不一会儿就沉到了地平线下。我躺在床上，又不敢翻身，生怕碰着伤口再痛起来。
　　小浣熊替我打来水，我不敢让左胳膊用力，就着它端起来的水盆洗了个脸。然后小浣熊又用毛巾浸湿了热水，拎着走进屋来。
　　“这是干什么用？”我问。
　　“给你擦擦，”它朝我努努嘴，我低头一看，之前打斗时弄得满身灰尘，受伤后，血迹又沾得到处都是，好端端的一件新衣服又被毁了，皮肤也脏兮兮的。
　　“可是……”我刚想问“这怎么擦呀”，就听见它说：“你把衣服脱下来就好了。”
　　“什、什么？”我有些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了它一眼，小浣熊脸上有些羞涩，还混杂着掩饰般的不耐烦：“不要就算了，你就这样睡一宿好了，我反正无所谓的。”
　　“哦不……要不我自己来？”我下意识接过热毛巾，低头想了想，又还给它，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它，慢慢解下衣裙，只剩一层衬里。
　　刚要转过去拿毛巾时，那属于绵软毛巾的粗糙而又温热的质感就传到了后背的皮肤上。我的心颤抖了一小下，而后面对着墙壁，任由它帮我擦去满身污渍。
　　“好了。”它说完，我从床头拿起睡衣披上，皮肤清洁后干爽的感觉仿佛格外促进睡意，我枕着枕头躺好，拉下床帏的帘子，对它说了一声“晚安”。
　　“我就睡在门后的角落里，有事叫我。”小浣熊向门口走去，将它平时睡觉用的稻草垫铺在门后，用两只爪子弄得软绵绵的样子，卧在上面。
　　夜渐渐深了，我虽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却始终没有入眠。透过帘子的缝隙，我看见窗外有星光忽明忽暗，夜晚的天空如此清冷。
　　小浣熊不知是醒着还是在讲梦话，我听见它轻轻浅浅的声音说：“如果……我是个人呢？”
　　“而且还应该是个男人吧？”我闭上眼睛，假装自己也在说梦话，“那可太糟糕了，被你看过这么多……我一定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