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外错何年》荼离

110、斜阳外（一）

　　夜很深了。枭哲醉醺醺地将一只手臂搭在凌涵空肩膀上，脚步蹒跚地向前走着，另一只手下意识去搂慕容云歌的腰，被凌涵空眼疾手快地阻止了。“酒量不行还喝这么多，哎哎你干嘛？”他扶着枭哲往寝室走去，面露醉态的慕容云歌晃晃悠悠地跟在后面。
　　回到他空无一人的卧室时，凌涵空望着随微风飘拂的帷幔，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他将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的枭哲撂在床上，返身出去敲了敲隔壁的门。半晌，睡眼惺忪的浅华揉着眼睛，出现在半开的门扇后面。
　　“怎么了，哥？”她懵懵懂懂地问他。
　　“晓海呢？”凌涵空皱着眉头问道，“你不是和她一起回来的吗？”
　　浅华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偏过头想了想，说：“哦，苏师姐回去普陀那边她自己的寝室了。”
　　听到这话，凌涵空沉默了一会儿，又将身后的慕容云歌往前推了推，对浅华说：“云歌有些喝醉了，先让她在你这儿住一晚，行吗？”浅华温顺地点了点头，将慕容云歌扶进了房间。不久后，她又回到门边，一手扶着门框，问道：“那你呢？枭哲师兄是不是也喝多了，住你屋里啦？”
　　凌涵空点了点头，说：“我去找人。”他看着浅华关上房门，然后大步流星地朝普陀的偏殿走去。
　　月亮隐藏在乌云后面，风阴沉沉的。凌涵空路过那排女子们的闺房时，没有一间寝室透着灯光。他轻车熟路地找到苏晓海的卧室窗外，却惊讶地发现，屋里同样不见一个人影。
　　他身手敏捷地翻窗进屋，看见床铺平整，毫无人在上面躺过的痕迹。这时候，月光渐渐从乌云后面露出了脸，照在面前的地板上，凌涵空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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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庄观建立在一座小小的山岗上，四周掩映着浓密高大的树丛。苏晓海从后院离开道观，踏上去往后山的小路。树林里黑漆漆的，时不时传来猫头鹰诡异的叫声，在寂静的夜晚传扬很远，仿佛有回音般，层层叠荡。
　　后山顶上有座凉亭，当苏晓海终于穿过树林时，看见一个同样孤寂的人影，以无比落寞的姿势倚坐在凉亭内，双手交叠，抵在下颌处，沉思似的望着远方。
　　“师兄……？”苏晓海走上前，试探地问，楚玉珩闻声转过头来，眉毛微微上挑，似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深更半夜，你怎么跑出来了？”楚玉珩招呼她坐在自己身边，替她披上一件外衣御寒，“也不知道多穿几件，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没事啦，师兄，你为什么半夜不睡觉，反而要在这里坐着？在想什么？”苏晓海问。
　　楚玉珩垂下目光，睫毛在眼睛下面形成一层薄薄的阴影，看起来有些忧郁。“最近我很焦虑……时间越拖越久，我担心暮雪还……晓海，你还记得曾经答应帮我的事吗？”苏晓海看着他眼神里闪着期盼的光，愣愣地点了点头，又听见他说：“你一向是做侦查任务的，身手最好，帮我给她送一封信好么？……等事情了结以后，管他战争怎样，我带你远走高飞。”
　　苏晓海抬起头望着夜空中寥寥无几的星星，忽然觉得心里有些荒凉。她吸了吸鼻子，说了声“好”，然后任由楚玉珩轻轻搂过她的腰，将头倚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睛，想了想，又说：“师兄，你说我是不是很不招人喜欢？”
　　楚玉珩愣了一下，随即温和地笑了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道：“怎么会呢，傻丫头。”
　　“我的事……你一定也听说了吧？听大家的口气，都对我很不满意……确实是我的责任，都怪我没能保护好同伴。”苏晓海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出口就被夜风吹散了。她感觉到旷野的无边无际的荒凉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对了，还有一件事，”她说着，从楚玉珩的手臂圈成的怀抱里直起身子，抬头望着他，“师兄，对不起啊……你送给我的那条项链……被摔坏了。”
　　“啊？”楚玉珩微微惊讶了一下，“不会吧，那块吊坠可是老君用炼丹炉炼出来的宝石，据说可以驱魔辟邪的呢。因为里面熔了矿石，所以坚硬得很，怎么会轻易摔坏？”
　　苏晓海心虚地避开了他质疑的眼神，小声说：“我也不知道……哦对了，那块宝石本来不是绿色的吗？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紫色的了……”
　　楚玉珩皱了眉，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喃喃道：“这就怪了……”
　　“还有啊，师兄，”苏晓海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见他收回视线，又说：“我不是故意要被敌人抓住的啦，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最近总是头疼得厉害，那天在山上，忽然就晕过去了，所以才会……”正说着，楚玉珩忽然从袖中飞出一枚金钱镖，直朝来时的小路方向刺去，厉声喝问道：“谁在那里？！”
　　“当”的一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将飞镖挡开了。而后，凌涵空踏着树林的阴影缓缓走了出来，踩着枯落叶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听来尤为清晰。
　　“哟，看来是我打扰你们约会了。”凌涵空冷笑一声，抖了抖手中的檀木弓。
　　苏晓海往楚玉珩边上凑了凑，不看他，垂着眼睛说：“你不是忙着陪师兄师妹喝酒嘛，大半夜的，来这儿干嘛？”
　　凌涵空盯着她，慢慢走进凉亭，楚玉珩扬起长剑，挡住他的步伐：“走开。”
　　“就凭你也想赶我走？”凌涵空眯起眼睛，用手中的檀木弓格开他的长剑，一把揪住楚玉珩的衣襟，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敢跟我动手吗？谁赢了谁带她走。”
　　“住手！”苏晓海跳起来扯开凌涵空的手腕，“你凭什么定这样的规矩？你问过我的意见吗？我愿意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和你无关！”
　　“……我可不怕你。”楚玉珩缓缓地说着，整了整衣领。他推开苏晓海，跟凌涵空两个人走到凉亭外的空地上。苏晓海一时间有些发愣，这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她心里泛起不安。她说不清自己到底支持哪一方，又或者根本希望他们的争斗没有结果。当她愣愣地坐下来时，凉亭外面的两个人已经在黑暗中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