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织梦》晓听春雨

1、楔子

　　唐，永淳二年二月二十四，绛州。
　　大雨已经持续下了五天，却丝毫没有停却的意思，沿着青灰色瓦楞向早已积水难泄的石板街瓢泼成帘，溅起一片片不成形的水晕，昏昏地映照着依旧昏暗发黄的天空。
　　雨渍斑驳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身穿鹅黄对襟小袄的垂髫小童探出了半个小脑袋，好奇地瞅着门外伫立已久动也不动的的身影。
　　那人虽一身蓑衣，却依然显得瘦削，斗笠压得极低，阴影几乎盖住了整张脸，下巴低颔着，仿佛石化了一般，一直就站在那里。
　　“娘亲……”小童扭头向屋内稚声问道：“你看那个人怎么了……”
　　小童的母亲却惊慌地上前捂住了孩子的嘴，手忙脚乱地将门掩上。屋内传出的沉闷声音带着压抑的恐惧。
　　“爹爹告诉过你这两天别随便开门，没听说三天不到的时间都死了七八个人了……”
　　“别说了！娃儿他爹，当着孩子的面别说这些，多渗人啊……”
　　屋内的对话戛然而止，只是滴答的雨声连绵不绝。
　　石街的尽头，马蹄哒哒合着车轮碾过石板的的隆隆声由远及近，车上的车夫老远看见了，早早地挥舞着马鞭，嘴里用夹杂不清的方言大声吆喝着。
　　马车越来越近，那蓑衣却依旧仿佛生根一般立定，颔首巍然。
　　车夫的脸色愈发难看，手中的马鞭在空中打了个脆响，猛然振臂，马鞭便如游蛇一般向那蓑衣人的脑袋直甩过去。
　　蓑衣人抬起左手，看似轻缓无力，却眨眼间从腰间拔出一物，轻轻一点，正中鞭头，鞭子便如灵蛇被点了七寸，颓然滑下。
　　那人伸手再一点，看似轻柔地点中马脖子，原本狂奔的马儿竟长嘶一声，稳稳停住了。
　　车夫定睛一看，蓑衣人手中握着的竟是一只翠玉长笛。
　　那蓑衣人始终没有抬头，却终于动了，依然是缓缓地，抬步向马车走去。
　　“张全，什么事？”
　　一只手扶到了车门边，将车门推开了一条缝。
　　张全的脸色此刻已铁青，睁大了的双眼里写满了绝望，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缩去：“大……大……大人……是……是……美……”
　　话音未完，寒光一闪，已从眼前划过。
　　鲜红的血，从车门内喷薄。
　　张全感觉并未看见那蓑衣人抬臂，回过神来却只见一片血红。
　　那人却依旧缓缓地，纤细的手指将翠玉笛优雅地绕了道弧，弹起刚落下的雨滴，迸溅成花，一束手，笛子已入腰中。仿佛早已忘记张全的存在一般，转身离去。
　　张全靠在车门上，早已被抽干了力气，只是嘴还在无意识地一张一合。
　　“美人面，美人面……”
　　美人面，阎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