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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为君策 ...

  •   步珏话一出口便见一行官员面色皆变。纵是她尚未行登基大典,也是堂堂胤朝的皇帝。若被她拿这做把柄,真治个见君不跪的忤逆之罪也不无可能。
      段清宴极快地看了她一眼,却分不清她是对邢震一人道,还是说与自己听。目光变了几遍,缓缓撩袍跪地道:“臣等藐视圣躬,请陛下降罪责罚。”
      其他人见段相都跪下请罪,亦不敢多言,纷纷下跪称错。邢震本是硬梗着脖子站着,最后被身侧的傅言殊生扯着他官袍下摆,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
      步珏只是对那兵部尚书邢震颇有怒气,并未料到段清宴会有如此举动,一时措手不及。总不能真降罪惩罚,便让众卿免礼平身。
      “谢陛下,臣等尚要践行太后所命之事,不扰皇上雅兴,先行告退。”段清宴一礼后却行几步才转身而去,余下官员亦随他行礼后离开。
      走出御花园后邢震便低声不忿道:“段相怎就轻易向那小女儿低头?她现在孤身一人无权无势,凭何对她一个女娃跪地俯首?”
      “邢大人莫要乱言,宫中耳目众多,小心祸从口出。”傅言殊提醒。
      “她不过是尚未登基的傀儡皇帝,能管好自己的一对耳目已是天大能耐。”见段清宴始终闭口无言,邢震心有不平:“下官今日对段相甚是佩服,未及而立便官拜丞相真乃前无古人,如今看来竟是靠着这能屈能伸的好魄力。”
      “邢大人!”傅言殊见他口不择言,不禁抬高了音调意欲驳斥,段清宴轻递了一个眼神,他便收了声。
      走至月华门一行人向段清宴拱手拜别后纷纷离去,段清宴独自向政事堂走去,不久去而复返的工部尚书傅言殊追至他身侧。
      “邢大人一心往死路上走,你何必拦着他?”段清宴寡声道。
      “邢大人性子太过执拗,处理公事却十分严谨认真。下官虽与他私交不密,倒也敬重他为人。若能将他拉进……”
      “朝堂之上不缺能秉公处理政务的官员。”段清宴打断他,停下脚步眼神讳莫注视着他:“也不缺心眼不灵光的平庸之辈。”
      “相王意思是?”
      “今日太后的意思难不成还要我来告诉你?”
      “太后只是命臣等协助礼部打点好登基大典事宜,又令工部着手休整禁苑……”傅言殊脑中灵光一现,诧然看向段清宴:“太后是想日后移驾禁苑?禁苑在宫城之外,离大明宫更是路程甚远,此举是要远离朝政,放权于新帝?”
      段清宴没有应声,举步继续向政事堂行去。
      “可新帝尚无根基,太后便是放权于她,她又怎能以蛇吞象?”
      段清宴眸光微变,缓缓道:“你忘记她身边现在是何人了吗?”
      傅言殊闻之一怔,忆起三朝老臣说过的话来。
      沈苍,字夙洲,年十五入宫侍读,后为太子少傅。翌年拜至三皇子殿下,随其北伐契族南平南诏,经天纬地运筹帷幄之中。两年后太子废黜,二皇子自请离帝都,三皇子册立为太子。同年皇帝驾崩,三皇子登基称帝,改元永定,仍拜其少傅,命之行走左右,一时权势滔天。永定二年退而致仕,从此匿声于世,杳无音讯。
      这般天纵奇才,消失十六年后突返帝京,即拜天子太傅,辅政于君。究竟是为何?
      “沈苍……”段清宴喃喃自语般念着这个名字,仰首望着月华门后华贵壮阔的含元殿,飞檐掩映后直入云霄的凤鸾台静伫在皇宫最中央,数百年如一日俯视着万里河山。
      “怕是天色有变了。”他留下一句话,径自走进政事堂中。

      段清宴一行身影消失在御花园尽头时,步珏仍有些恍惚,想着方才一幕不觉唏嘘。她向段清宴屈膝拜别,雨中狼狈而去还似在昨日,今日他却对自己俯首称臣。
      步珏回身望着沈苍,犹豫道:“太傅,朕是不是做错了?”
      “陛下为君他为臣,臣见君岂有不跪之礼,陛下何错之有?”
      “朕未行登基大典,手中也无实权,竟对朝廷重臣摆起皇帝架子,或许他们在心里讽朕不自量力天真可笑。”
      “臣既为帝师,他们便是对陛下心有不服也不会长久。臣会让您坐稳江山。”沈苍平静从容,一句话缓缓道来却字坠千斤,仿佛天下皆在他股掌之中,信手即可拈来。
      可这样的人怎会甘心束手为臣?步珏凝眸认真看着沈苍,愈看愈是心惊。想起他初到紫宸殿那日中书令周望之的话,十六年前为少傅及弱冠,如今已至不惑,何以还是年少面容?若真有智多近妖一说,那他又是什么?
      沈苍对她目中的那种眼神已习以为常,自是视而不见。
      天色忽然变暗,冷风渐起。没有心情逛下去,步珏才想打道回御书房便有宫人躬身行至近前,道:“陛下,礼部尚书闻正祁闻大人并尚功局司制女官入殿觐见,要为陛下登基礼服量身,已候在紫宸殿了。”
      沈苍道:“今日先授课到此,臣明日辰时三刻在御书房恭候圣驾。”
      拜别后正欲转身,步珏叫住他:“太傅现今可是赐居在宣政殿?”
      “正是。”
      “宣政殿离朕寝殿不远,不如太傅与朕一道回去,一同去见那礼部官员。胤朝数百年来只朕一位女帝,一切规制怕是都要改动。登基大典已是迫在眉睫,太后精力不济朕不想再劳烦于她,还烦请太傅为朕拿些主意。”
      步珏一番话说得颇为真诚,沈苍略一沉吟便点头称是,直到见了礼部官员和尚功局司制才明白过来被她摆了一道。
      几十位宫人捧着各式服料珠钗乌泱泱立在偏殿,一眼看过去便是头晕眼花。步珏更是直接当了甩手掌柜,只站在一侧玉屏后由司制女官量身。从屏风缝隙里望着殿上蹙眉不展的男子,唇角抑不住仰起了笑弧。
      “奴才量好了,请陛下束衣。”司制女官命女史记好了皇帝身量尺寸,叩首而退。

      几位宫女上前给女帝整理衣裳,步珏见垂首给自己束腰封的宫女有些眼生,随口问道:“你叫什么,朕前些日子怎没见过你?”
      那宫女不敢抬头,道:“回陛下,奴才南烛,昨日才被调进紫宸殿当值,所以陛下并没见过奴才。”
      “先前是在哪里?”
      “奴才一直在隆福殿伺候太后娘娘,太后觉得陛下入宫不久恐别人照顾不周,便让云蔷姑姑把奴才调了过来。”
      步珏笑着微点了点头,见她已束好了腰封退立在一侧,便道:“没事先退下罢。”
      南烛福身行礼道:“奴才告退。”
      步珏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暗想自己太过小心多虑。太后指派过来的该是信得过的,脑中胡乱想了半天,想起太傅还在殿内,便转出玉屏。
      此时沈太傅已跟着礼部尚书闻正祁走了一遭,无比详尽地了解了不同服料的不同地位与含义,帝服如何与妃嫔服制区分,以及看起来分明一模一样的簪钗分别寓意如何。
      离开皇帝寝殿,沈苍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茫然无措是何滋味。回到宣政殿时,冼墨从弘文馆搬来的书籍史册堆满了书案,对他道:“凡涉及礼制的书籍我都拿来了,公子看是否齐全?”
      沈苍上前翻了一翻,道:“去一趟礼部公堂,将记载了过往所有帝后服制的典册拿来。再去尚衣局,将尚衣女官请来,说我有事求问。”
      冼墨看着更漏道:“已过了午时,公子不如先传食,若把这些全看了怕是整日都得饿着了。”
      沈苍已在书案前落座,拿起一本翻了开来:“照我说的去办。”
      冼墨默默看了眼堆了尺高的书册,让他彻夜不眠翻阅典籍怕是十数年来头一遭。吩咐了宫人传食,安置好后冼墨才放心离开宣政殿。

      *

      翌日,步珏忍着困意,未等司寝请安便早早起身,昨日那名唤南烛的宫女正当值,服侍她洗漱更衣梳头。匆匆用过早膳,赶在辰时三刻前来到御书房,一进门便看到端坐在左侧书案后的沈太傅。
      来御书房路上步珏特意问起过沈太傅,宫人答说昨日沈大人回到宣政殿后命人从弘文馆和礼部搬回了许多典籍,彻夜点灯阅览。怎现在看他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的神色。
      “到外面候着,除了更换茶水没有召唤不用进来。”步珏屏退了宫人,来到沈苍书案前行礼:“学生见过太傅。”
      沈苍扬左手:“陛下请上座。”
      步珏坐定后见案左摆了一摞书册,问道:“这是朕需要学的?”
      “是今日要学的。”
      步珏一呆,不可置信地从头翻到尾:“太傅,这可是四书!难道今日便要习完?”
      “臣向步国公问询过陛下在府中时读过哪些书,步国公说四书五经在陛下十岁时已有教习师傅开始授课,今日只是再温习一遍。”
      步珏竟无语凝噎。她确是从十岁开始跟着哥哥们看四书五经,可那时只是觉得有趣,去了两日学堂便坐不住,跟着三哥偷溜出去抓蝈蝈掏鸟窝,书上讲了些什么那只能问学堂窗外的鸟雀,它们瞧见听见的或许都比自个儿多。
      “那便从大学……”
      沈苍话未说完便见左边书案上探出半个身子,死死按住了他扶在书籍上的手。

  • 作者有话要说:  想把名字改成《凤鸾台》,求意见~~o(>_<)o ~~
    男女主互动向来是我软肋,有好的建议或意见一定要跟我讲,我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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