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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常常在想,如果时间回到旗亭的那一夜,一切会不会改变?所以当他一觉醒来发现与戚少商并排睡在旗亭酒肆的时候,他心中在感谢神佛,喟叹一声:苍天怜我!
这次,他会立刻掉头就走,决不停留。
“想留下?”背后那人声音里带着期待与高兴,当时怎么没有发现?
“只是觉得还没有和你喝够酒,”戚少商,如果没有我,你是不是就不会失掉这么多的兄弟?如果没有我,你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一场千里追杀?戚少商,如果不是我,你是不是就能一剑杀了追杀你的人,不至如此狼狈?戚少商,等来日,一切尘埃落定,我一定去京城找你,装作偶遇,再与你喝一次酒。
顾惜朝受了冷呼儿、鲜于仇的一顿冷嘲热讽、威胁逼迫,扔下令状,默默无一言地回到了晚晴身边,什么功名利禄,什么仰知天文、俯察地理,不要了。
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也好,不就是被人在背后指着脊梁骂而已,妓女的儿子、下贱的出身、靠着妻子的草包,没关系,只要不再与那人有血海深仇,只要那人不会尝到背叛的滋味,只要那人不再露出肝肠寸断失望到顶的表情,他甘愿。那么多年,他都不甘愿,现在,既然老天给他一次重活的机会,他会甘心的。
晚晴,她的妻,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和乐美满的家,即使是个孤独的简陋小屋。
那个人知道自己终于悔改,会不会很高兴?
顾惜朝收拾着衣物,有一下没一下地想着,晚晴正月初三回了娘家,说是过年的习俗如此,本来他也是要去,但晚晴怕自己父亲又处处折辱他,不肯让他跟,但是他总归是不放心,傅宗书曾为了保住秘密不惜杀害晚晴,这一事在他心里留下了永远的阴影,况且,自他离连云寨一去已两月有余,那人如今走到何处了?事情已经解决了,还是又踏上了北去逃亡的路?
顾惜朝一进京城便觉得不对,街上兵马乱行,再跃入相府就更不对,府内更是兵荒马乱。难道!难道!顾惜朝心里一惊,急忙朝皇城奔掠而去。
“疯子,快跑。”
那是谁?那又是谁?他们是谁?莫不是自己在做梦,为什么他的妻子会自刎而死?为什么那个人的刀仍然架在“自己”的肩上,我不是在这里么?那个站在场内满脸是血与戚少商性命相拼的人是谁?
“晚晴!晚晴!”顾惜朝头脑中一片浆糊,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在背后筹划了这一切?
“顾惜朝?”戚少商终于废了那青衣黄衫的人一条腿,却见另一个顾惜朝飞扑进来,众人惊疑又充满了防备,这是阴险狡诈,诡谲多端的顾惜朝,万万不能大意。
“戚少商,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对,这不对,自己难道不是走了?难道只是黄粱一梦?“你我在旗亭弹琴舞剑一别后,我便与妻子团聚,安乐生活,你为什么还是纠缠着我不放?你为什么逼死了晚晴?”
“顾惜朝,你又在耍什么花样?”戚少商心里疑惑,走进两步想看清楚是不是顾惜朝。
“我耍花样?哈!我耍花样?”顾惜朝放下晚晴,狠狠朝另一个自己瞪去,“你在耍什么花样?你竟敢骗晚晴,骗得她不明不白地死了!”
“哈哈哈,这世间怎么会有两个我?”那青衣黄衫的人仰天长笑,“你是谁?你是那个清清白白的顾惜朝么?哈哈哈,可笑!这世上居然还有一个清清白白的顾惜朝!”
显然是已经疯了。
顾惜朝恼怒,扑上去与那另一个自己缠斗起来,他武功不如他,但那个他跛了脚,身上又有伤,两个人打得难解难分,一时间竟不分轩轾。那人体力渐渐跟不上,破绽渐出,顾惜朝心里既悲且狠,寻了个破绽,一剑贯穿,凭什么?凭什么?他已经什么都不要了,为什么还是有这样的结局,为什么还是失去了晚晴,为什么戚少商还是恨他?
“你——!”戚少商见顾惜朝两人缠斗,不一会儿便分不清谁是谁,只能凭谁脸上的血迹多来勉强辨认,两人打了一会儿,其中一个顾惜朝终于下了杀手,他想隔,却因辨认谁是顾惜朝而晚了一瞬,那人被“自己”的剑穿胸而过,双腿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场内众人见状,也纷纷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我问你,这是谁?”戚少商指向铁手。
“铁手。”
“这是谁?”又指向息红泪。
“息红泪。”
“顾惜朝,你变傻了么?你说与我旗亭一别再没相见,那你如何认识铁手与息红泪?旗亭之前,铁手还没有从京城离开来捉拿我,红泪更是在毁诺城不见外人。你是谁?你还有什么话来说?”戚少商见那个顾惜朝已经神情呆滞,只怕命不久矣,然而这里还有一个。
“我——”他竟然忘了这个,他觉得自己被困在了巨大的局里面,没有出路,“噗——”
那跪地的顾惜朝突然发难,神哭小斧一出,打得顾惜朝一口血喷了出来,接着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那一个顾惜朝仿佛也用掉了最后一丝力气,仰面倒地,没了气息。
顾惜朝做了梦,很久很长的梦,他睁开眼,仍然是旗亭酒肆那粗犷破烂的木头屋顶,那白纱帘子被昨夜的雨水打湿,有风吹来,只在缓缓慢慢地挪。
他只是做了个梦,又或者是许许多多个梦?他记不清了。
“想留下?”
顾惜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只是觉得还没有和你喝够酒”,便踏步走了,他想回去找晚晴,可是那个梦境在心里挥之不去,他不放心,他要跟着去看看,就看看。
“顾兄弟,你肯不肯挂住到连云寨?”
“顾兄弟,我没把你当朋友,我当你是知音。”
“顾兄弟……”
顾兄弟、顾兄弟,戚少商一口一个,深深的酒窝看得顾惜朝眼眶微微有些酸,这辈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听他叫一句,惜朝。
阮红袍仍然对他有着敌意,顾惜朝也不理,他要亲自护着戚少商。
“大当家,既然我已经答应挂住在连云寨,那你也早些走吧,听兄弟们说,你还赶着去给江湖第一大美人息大娘赔罪,可不要耽误了。那对小公羊只不过是息大娘故意逗你的,女儿家总是如此。”戚少商,你快走,快走。
“顾兄弟说的是,只是我应了别人要在旗亭等他,做人当言而有信,也顾不得了,”戚少商眉微微皱着,脸上也还是笑,“况且我还要与你拜了香才成。”
顾惜朝看着那进进出出的人抬着大红的缎子,不知道为什么竟有一点点的脸热。
“大当家,你知道你等的人是谁么?你知道那逆水寒剑又有什么秘密?”顾惜朝脱口而出,戚少商,你这次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了,是否能逃得了这一场追杀?见戚少商摇了摇头,顾惜朝道:“那人是李龄,你知道李龄是谁么?他是御林军教头,你知道为何堂堂御林军教头会如此看重一把剑?你知道为何他谁也没遇上,偏偏遇上你?”
戚少商也摇了摇头,“这地方偏远,遇上我,也是正常的。”
“只因那剑里有当朝丞相傅宗书勾结金国密谋造反的密信,这剑不是宝剑,是烫手的山芋,威力无穷的炸雷。”
“顾兄弟——你,如何得知?”
“我?自然因为我就是傅宗书派来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