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两仪空

1、第 1 章

　　青墨四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小羽。
　　那是一个初夏的夜晚，青墨正在和爸爸在院子里聊天，隔壁的沈卓易叔叔突然闯开院门，不由分说地把爸爸拖走。
　　“青教授来帮个忙。”
　　青墨扒着院门看到爸爸和沈叔叔正把一个人从车里拽出来，那人一边剧烈挣扎一边叫骂得厉害。后来陈叔叔往他嘴里塞了什么东西，他的声音蓦地小下去，只剩下唔唔唔的哽咽……

　　第二日，青墨随便找个理由就溜进了沈家大院，孩子的好奇心永远是强烈而旺盛的，以前常常见到沈叔叔往家里带人回来，但从来没见过带昨晚那样的。
　　蹑手蹑脚走到沈叔叔的房门口，门大开着，沈叔叔不在，洁白的大床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安静的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
　　青墨有些吃惊，昨晚那个像疯子一样骂骂咧咧的人真的是眼前这个漂亮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吗？
　　仿佛感应到青墨的视线，少年抬头看过来，漂亮皎洁的脸上瞬间绽放笑容，整个人都散发出比太阳还明亮的光芒，青墨刹那的晃神。

　　再后来的许多年里青墨常常会想，这个笑容就是自己千般痴缠、一世苦恋的源头。

　　忍着心中莫名的轻颤，青墨一步步走过去，仰头看他，他歪着笑得更亲切。
　　青墨突然手足无措起来，把手伸进口袋里掏了许久才抓出几颗红嘟嘟的樱桃，献宝似的捧在手里，“哥哥吃樱桃吗？”
　　少年受不了青墨亮晶晶的眼神，打算吃两颗，刚想伸手出来却又突然想到什么，苦笑着摇摇头。
　　青墨这才注意到少年的双腿全埋在被子里，手反背在身后，竟然是被绑着，青墨呆了一下才试探着问：“我喂哥哥吃吧？”绕是如此，青墨还是觉得唐突了这么漂亮干净的哥哥。
　　捏了颗最大最漂亮的，踮着脚往少年嘴里送。
　　啪！突如其来的击打把青墨吓了一跳，手里的樱桃全撒了，摔在地上碎开，流出鲜美的果汁。
　　“沈叔叔？！”青墨怯怯的叫了声突然出现的沈卓易，沈叔叔虽然平时严肃的很又不容易亲近，但是像现在这样的一脸阴沉却从见过，刚刚被沈卓易拍开的手正火辣辣的疼，却害怕得连疼痛都不敢表现出来。
　　沈卓易把青墨拉离床边，沉着声音道：“小墨，你爸正找你回家！“
　　“喔。“委委屈屈地应了声，青墨才一步一回头的离开房间。
　　在门口时，青墨大着胆子又回头看了眼，少年依旧一脸阳光的看着他微笑，青墨不禁也冲他回了个大大的笑脸，才飞快跑掉。

　　接下来的几天青墨都没找到机会再去看那少年，他清楚感觉到沈叔叔极其不愿意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接近少年。青墨越发苦恼了，他就搞不明白了，为什么向来天天忙着四处奔波的沈叔叔现在整整一个星期都呆在家里，足不出户，害得他根本找不到空子去见少年。
　　自从少年住进沈家后，青墨就常在夜里听到隔壁的沈宅隐约传来奇怪的声音，打斗声、怒骂声、器皿摔碎的声音交织成一片。
　　“爸爸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青教授把儿子搂进怀里，亲亲他的额头，“乖，什么声音都没有，快睡吧。”
　　青墨想起那日少年被绑住的双手，小小的心里第一次填满了担忧。

　　这天中午正在吃饭的沈卓易接到公司打来的电话，说有个紧急项目急需他处理，无奈之下驱车前往公司。
　　沈卓易前脚刚走，青墨后脚就溜进沈宅，熟门熟路的摸到房间。
　　这次少年是双腿搭在床外，身体坐在床沿上，身前的矮几上放着饭菜。
　　“哥哥。”青墨一叫，少年就转过头来，见了来人，又是晃得人熏熏然的笑容。
　　那个笑容看在青墨眼中却是刺痛，才几天不见，少年的脸色越发苍白，本就单薄的身体更是脆弱得象一碰就会碎掉。
　　好在这次少年的手没在被绑住（他哪里知道，沈卓易在离开前一刻才解开的少年的束缚），走近了，青墨就惊得捂住嘴巴，少年的手腕上满是乌青红肿的伤痕交错，两条粗粗的锁链一头禁锢着他的脚踝一头拴在床柱上。
　　小小的青墨不能理解大人们奇怪的作为，但他看得出少年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里，他一点也不快乐，青墨甚至能看见他眼眸深处浓烈的悲伤。
　　“小墨，你叫小墨是吧！”
　　青墨呆呆的，第一次听见少年的声音，软软糯挪又不失清脆，熨帖人心。
　　“嗯，我姓青，叫青墨，哥哥可以叫我墨墨，妈妈就是这么叫的。”
　　少年点点头，看着青墨微笑，眼里涌动的似乎一种叫做羡慕的情绪。
　　“哥哥叫什么呢？”
　　“嗯，墨墨可以叫我小羽。”
　　“小羽啊，好适合哥哥你喔！”笑得眼睛都没了。
　　“为什么？”小羽显得很有兴趣。
　　“因为哥哥这样的人真的很像漂亮又干净的羽毛喔！”也苍白脆弱得像随风飘摇的羽毛。
　　“呵呵，墨墨真会说话。”小羽刚伸手摸了摸青墨的头发就疼得缩回手。
　　“小羽哥哥的手很疼么？”青墨伸小小的手轻轻抚摸小羽手腕的伤痕，嘴里念念有词，“不痛不痛，痛痛飞走了！”
　　小羽被青墨这幼稚又可爱的动作逗笑了，“嗯，墨墨真厉害，哥哥的手真的不痛了。”
　　青墨小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嘿嘿，很有效吧！以前妈妈就是这么给墨墨捉痛的。”
　　青墨转移视线，看到矮几上几乎没动过的饭菜，“小羽哥哥怎么不吃饭呢？”
　　小羽摇摇头。
　　“是不是手疼啊？墨墨喂你吧？”
　　“谢谢墨墨！不过我没胃口。”
　　“这样啊~”脸上流露出失望。
　　“啊！小羽哥哥等我一下！”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青墨一溜烟跑到了。
　　青墨回来时手上多了个篮子。
　　“那是什么？”
　　“樱桃呀！”
　　小羽看了看大半篮子的樱桃咋舌，“墨墨该不是把家里的都拿过来了吧！”
　　“恩啊！我跟爸爸说是给小羽哥哥吃的，爸爸就让我全拿过来了。”
　　小羽再次摸摸青墨的头，心里涌动着不知是感动还是温暖的情绪。实在难以相信，沈卓易这种黑心的神经病居然有这么善良的一家人做邻居。

　　酸酸甜甜的樱桃让小羽恹恹的食欲振作了些，连带心情都舒畅了些，面前不谙世事的小孩像一道微微亮的光扫走了心上阴霾。
　　临走时，青墨巴巴地问小羽，“小羽哥哥，我可以天天都来和你玩吗？”
　　“当然可以。”
　　“可是，可是，沈叔叔他好像不喜欢我过来。”
　　小羽低声骂了句，然后对青墨说：“别里那神经病，墨墨想过来随时可以。”
　　听他骂那个冰块一样的沈叔叔神经病，青墨嗤嗤地笑起来。
　　“那我回家了！小羽哥哥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