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放》黑鱼儿

22、装

　　最近一段日子，莫小西不停地收到苏羽的来信，有时候是厚厚的一沓，满纸密密麻麻的小字，无法自抑的喜悦似乎都要冲破纸张，但却杂七杂八地没有重点，有的时候就是扁扁的就一张纸，纸上就一句话，“小西，我想你了！”

　　刚开始接到这样的信的时候，莫小西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苏羽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八百年都没见过她腻歪矫情起来是个什么样子。

　　正课时间莫小西是没有办法打电话的，并且女生队的电话是内线，要打外线必须去服务社，所以要想打外线必须下了晚自习去服务社抢电话，但这简直比五公里越野跑全系第一名还难。万般无奈下，莫小西求爷爷，告奶奶地找了一张外出证，专门外出给她打电话。

　　“您好，麻烦找一下702的苏羽。”莫小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优雅动人。不料电话那头的人连叫都没叫就跟她说，“她不在，她现在在外头租房子住呢！”

　　莫小西傻眼了，“那，那你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她吗？”

　　“不知道!”接电话的女孩有些不耐烦，“你还有别的事吗？”

　　“那，那能不能麻烦你什么时候见到她，告诉她一下，就说有个叫莫小西的打电话找过她，请她务必回个电话，电话她知道。”

　　“好！”电话被毫不留情的挂断了，莫小西看着手里“滴滴”作响的话筒发愣。怎么回事？宿舍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跑到外面租房子，就算家里不缺钱，也不用这么折腾吧。

　　“八毛！”校门外小卖店的老板笑眯眯地伸出手来，“今天打的短啊，一分钟都不到啊！”莫小西每次外出都在这打电话，好歹也混了个脸熟。

　　“嗯。”莫小西好脾气地把钱给人家，就听见身后有人大喊，“小西！”

　　扭头，却是王涛和罗音。王涛自从那天书屋后，莫小西就再也没见过他。罗音白衬衣外面穿了件火红火红的小马甲，看起来娇俏可爱。

　　“你今天也出来啦？”罗音热情地打着招呼，莫小西却有些别扭，罗音是知道她今天出来的，外出证也是她帮她借来的。

　　“打电话啊！”王涛笑了笑，主动打了个招呼，似乎雨天发生的一切随着雨水早就冲进了下水道。

　　“啊！出来打个电话，结果没打通。”莫小西冲他们俩摆摆手，“你俩逛去吧，我回去了。”莫小西满脑子都是苏羽的事，看着怪异地两人，实在觉得有些费劲。

　　“一起吃饭吧！”莫小西的腿已经迈出去了三步，听到王涛这么说，急促地转身，溜到嘴边的拒绝还没有说出口，罗音就一个健步跳过来了，“对啊对啊，一起吃吧！拿张外出证就打个电话太浪费了！吃完饭你还可以接着再打一个！”

　　莫小西一下子懵了，这是个什么状况，她清楚地记得，连队厨房的水池边，罗音是如何跟她表述对王涛的感情的。那种自己领地不允许别人靠近半步的霸气，以及同学之间慷慨的豪情，莫小西半辈子都记得。

　　“你干嘛？我不去了！”莫小西压低声音，尽量躲在罗音的身影后，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惧怕王涛的眼神。

　　“去吧去吧！”罗音不管三七二十一，挽起莫小西的胳膊就往前扯，“你又没事。哎，我跟你说，我们今天打算去吃南京小吃，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这一路之上，罗音就跟一只欢快的百灵鸟叽叽喳喳地不停说着，外带拖着一只没有睡醒的猫头鹰，身后还跟着一只一声不吭地乌鸦。

　　菜上桌的时候，莫小西还在懊恼自己的不坚决，罗音怪异的热情和王涛洞穿人的眼神让自己一粒米都无法下咽，吃不出胃病都算是客气。

　　“小西，你吃这个，这个是你最喜欢的酱鸭头，还有你最爱的糖芋苗。王涛，你不是爱吃酱油炒饭吗？还有这个糖醋排骨……”罗音乖巧地替每一个人布菜，忽然又贴心地问道，“小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这一路上全是愁眉苦脸的啊！”

　　莫小西这才抬起头来，发现两双眼睛全都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一时间不好意思起来，“没什么！我的一个好朋友在西安上学，最近不停地给我写信，我觉得她情绪不好，想给她打个电话，结果她居然出去租房子住了！”

　　“不奇怪啊！”罗音无辜地两手一摊，可不知道为什么，莫小西对她这种做作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别扭，“肯定是谈了男朋友了吧，两个人愿意在外面自己租房住，好像现在都这样吧，莫小西，你也太老土了！”说完，好像又想掩饰一点什么似的补了一句道，“我也只是听说，好像咱们这样的人都挺难接受的哈！”

　　现在，莫小西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研究罗音的表情了，她的这番话倒是让她想起了寒假里苏羽献宝的那张照片，难道是那个男孩？可是如果是这样，苏羽应该是开心的啊，为什么老是跟发神经一样的抽风呢？

　　“先吃饭吧！你和她隔得那么远，现在打电话也找不到，你发愁也没办法，实在不行，一会儿吃完饭，你再打个电话回她家，看看她父母知道不知道。”王涛要么不说话，一说还是挺靠谱的。

　　“对呀对呀！”罗音在一旁拍手附和，讨好地看向王涛。

　　一顿饭、三个人，各自心怀鬼胎，罗音偶尔努力地活跃着气氛，无奈那两个人心里都在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终究也没能到达皆大欢喜的热闹场面。

　　王涛的外出证是全天的，说是还要去给队里买东西，罗音就陪着小西继续打电话。很显然苏羽的父母并不知道苏羽在外面租房，莫小西也没有敢多嘴多舌，只说问问苏羽十一要不要回老家就挂了电话。

　　两个人晃晃悠悠地进了大门，却尴尴尬尬地没有一句话，罗音也丧失了调节气氛的热情。

　　“为什么非要拉我一起吃饭？”进了大门，莫小西的不悦不再掩饰，虽然不久前刚和王涛发过一次飙，但显然罗音并不知情，“而且，我也不喜欢你今天的这个样子，神神叨叨地装什么可爱。”

　　“你以为我喜欢？”罗音忽然反问，倒把莫小西问愣了，“你真是我的好姐妹，居然能看出这不是我原来的样子。”

　　“别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想说什么就直接说。”莫小西有些不耐烦，这样的状态她真的不喜欢，开始当作挡箭牌，虽说是别扭，但好歹知道自己的位置，而现在居然开始莫名其妙了。

　　“没什么不懂的，小西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我在讨他的喜欢吗？”罗音笑了，眼泪却不争气地滚了下来，“我想做他喜欢的样子，他肯定不喜欢我嫉妒、小气、张扬，你说是不是？就好像你的那个同学，搬出去住，肯定也是为了讨男朋友喜欢吧，如果是心甘情愿，干嘛情绪不稳定呢？”

　　宿舍楼就在面前，莫小西顿住了脚，“罗音，你是脑子糊涂了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要是不喜欢你，你改成这样就行了？你就一直假装做他喜欢的人？罗音！你亏不亏啊！世界上不是只有他一个男的，你干嘛要这样！你爸妈看到了不心疼吗？你自己不难受吗？”

　　“我当然难受！”罗音大叫，惹得同样往回赶着销假的学员都在侧目，有几个甚至还慢下了脚步。

　　“好了好了！”莫小西一个头有两个大，拉扯着罗音，“你先别说了，等销完假再说！”

　　半天外出证的销假时间其实是在食堂的午饭前，即便莫小西和罗音在外面吃过了午饭，也依旧是要随着队伍走到饭堂门口解散后才可以走回。

　　九月份的太阳还是有些毒辣的，莫小西眯了眼，看见罗音低着头从她的身后溜了过去，想叫住她，却没能喊出声来。叫她干嘛呢，说什么呢？该说的都说了吧！

　　苏羽的事情跟一根骨刺一样梗在她的喉咙里，卡着痛却吐不出来，那个女孩有没有帮她稍到口信，王涛有没有把电报发出去，苏羽现在是什么状况，都让她焦头烂额。至于罗音，就让她先纠结着吧。

　　刚刚走到六楼的楼道门口，就听见有人大声的喊，“莫小西！莫小西电话！”

　　打出娘胎起，莫小西都没有跑出过这个速度，走廊尽头俱乐部里那部老旧的电话此刻让她感觉到了无比的亲切。

　　“喂？喂？”莫小西大叫，声音都有点发颤。

　　“莫小西？”电话里的男声有些诧异，轻声确认。

　　“哦！是你啊！”莫小西满腔的期待顿时破裂，但不一会儿又急切地问道，“有事吗？”

　　“哦，没事，我就是问问你后来电话打得如何？她父母知道吗？”王涛磕磕巴巴地问着。

　　“不知道。”莫小西深深叹口气，“算了，没事，这么大的人了，想着也不会出什么事情，没关系的。”

　　快要挂电话的时候，莫小西忽然道，“你要是不喜欢罗音，就跟她说清楚吧！我觉得，给她不切实际的希望还不如让她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