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当你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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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太太最近工作忙，不巧的是碰上的客户还是比较难伺候的类型，在业务上吹毛求疵得简直到了苛刻的地步。虽说顾客就是上帝就是衣食父母，但当陈太太累死累活折腾半天的方案又被无情地打回来时，都有一种撂挑子不干回家让老公养的冲动。
折腾了好久遍，客户那边终于满意了。为了这个单子忙活了小半个月的小组成员各个如释重负地趴在桌子上挺尸，组长黑着眼圈走过来，面无表情地宣布了一声提前下班。这次接下来的单子很大，虽然客户挑剔但也得小心应付，一班人马里简直是女的当男的使男的当畜生使，但是有付出就有回报，光这一笔单子，就几乎把小半年的业绩做了出来。
这会儿大局已定，平时的冷面组长眼里也有笑意，以有碍公司精神风貌的说法把一队人赶回家休息了。
累成狗的陈太太从公司里走出来，又被街上的高温烫成了热狗。她先回家补了一觉，睡到接近下午五点的时候才爬起来准备做饭。因为最近工作忙很多次晚餐都是陈先生动手做的。陈先生从小被厨霸婆婆娇养着，胃口上挑剔得天怒人怨，但真正动起手也傻眼，实实在在是一个光吃不做的货。他会做的几样东西，焖白米饭，煮粥，蛋炒西红柿。这还都是之前母亲节的时候为讨好他妈勉强折腾出来的，现在结婚有了老婆，更加肆无忌惮无所顾忌，索性连蛋炒西红柿都不会了。
陈太太决定好好犒劳一下自己，洗菜切肉的过程中还抽空给陈先生打电话要他回家上楼的时候顺道带瓶酱油回来。陈先生一听有大餐等待着自己，屁颠屁颠地乐意得不行。
俩人饱餐一顿后还有点儿精神，陈太太工作忙完了心情舒适不少，干脆让陈先生搬了茶几茶具到阳台上，两人半躺在藤椅上喝茶看星星。这藤椅是结婚的时候陈太太的闺蜜送的，闺蜜一直有点掩盖不住的文艺范，送藤椅的时候挤眉弄眼地跟陈太太扯“你说弄俩藤椅多好啊？找个漂亮晚上，小风吹着，小酒喝着，小天儿聊着，小星星看着，多有情调啊。琼瑶奶奶剧本里头一起看雪看月亮看星星，你们不也三占二了吗别冲我翻白眼！”
城市的夜晚，星星少得可怜，此起彼伏的万家灯火不眠不休，地上总比天上景盛。
陈太太晃着藤椅，被凉凉的夜风吹得舒舒服服，叹息道：“哎，有时候真愿意一醒来就是一八十岁老太太，什么都不用操心了该多好。”
陈先生鄙弃道：“没出息。”
陈太太懒洋洋地反驳：“你不懂，做个老太太多好。我也不用在意身材了，不用担心工作了，估计也就成天上公园里溜溜弯聊聊天儿。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赶快变成夏天老坐在巷子里摇蒲扇的赵奶奶。老太太很有意思，血糖高了点得忌口，偏偏每次往口袋里塞满糖见着小孩儿就发，跟自己吃了一样快活！”
陈先生一听，有点向往又有点担忧：“变老了是悠哉点儿没错，但到时候牙口不好肠胃不好，晃晃荡荡的一身零部件都不好使了。去年一场大雪后北三院的骨科外都是排队的老头老太太，人老了后骨质疏松，雪地里跌一跤爬都爬不起来。”
言罢长长一叹：“你这样的我就更担心了，看着不显，却是个实心的。沉甸甸的摔在地上，光你自己的体重就够压断两斤大骨头的了。”
陈太太怒目：“到底想不想聊天儿了！好好说话！”
陈先生移开话题：“我就不愿意变老，年轻多好。到时候一变老了，虽然有享福的空当，但光操心三高就够急人的了吧。”
陈太太叹息：“我就想吧，我变成老太太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看街上帅小伙了……”
陈先生慢腾腾扫陈太太一眼，哼了一声道：“想得倒美！等你要变成了老太太，估计也对帅小伙不感冒了。你要到时候还能对着一自个孙子辈的小伙荡漾起来，我也就算服你了。”
“谁荡漾了！谁荡漾了！”陈太太伸手去掐陈先生的脸，被他不客气地长手一拦反扯过去，差点连藤椅都带倒，陈太太半个身子依偎在陈先生怀里，推拒了几下。
陈先生训她：“别动！趁现在凉快抱一抱，待会热起来我都不稀得抱了！”
陈太太撇了撇嘴，捏捏陈先生的耳朵，感觉很奇特：“陈吉祥我怎么觉得有点糟心啊，难道几十年后我真的就不喜欢漂亮小伙儿了？你那时候肯定满脸皱纹，你皮肤又白，说不定还显出一堆老年斑来，腿脚不利索了，背大概也会有点驼了……到时候你还有什么值得我稀罕的啊？！”
陈先生不乐意了：“甭光说我，谁都一样！你到时候也会满脸皱纹，身材发福，某些部位还会屈服于重力的淫威，那就更没得看了！”
陈太太怒急，伸手欲掐这不留口德的玩意儿，就听陈先生低低的声音慢慢地响起来：
“有一天你老了，白了头，总是睡不醒，
在炉边打盹，请你取下这册诗，
慢慢地阅读，去梦见你一双眸子，
曾有的温柔神色和深深睫影，
多少人爱过你风华正茂的岁月，
爱过你的美，无论是假意还是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朝圣的灵魂，
爱你衰老的脸上蕴含的悲切，
……”
叶芝的《当你老了》，在夏日的夜晚被低沉的男声缓缓念出，像是一首温婉清丽的小夜曲。
陈先生把陈太太抱在怀里，把玩她一缕有些分叉的头发，慢悠悠说：“我不像叶芝那么傻，估计不会爱你那压根不在朝圣的灵魂了。”
陈太太先前的感动立马死得一干二净，恨恨瞪他一眼。
那厮摸摸陈太太的脑袋，语气里居然有了股难得的认真：
“不过如果你老了，白了头，总是睡不醒的话，我会每天叫你起床做饭的……”
“……”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当你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