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至》长公主

3、三

　　三、

　　罗素以为，时间长了情就淡了，再不济三年五载后回去，徐清末娶妻生子，说不定还能抱着他牙牙学语的孩子，听他奶声奶气地喊着“罗素叔叔”。

　　不过如今徐清末到了此处，开了茶馆，到底是哪一出？

　　自徐清末来了之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好，雨停，风收，日出。

　　一连几日，徐清末都在固定的时辰去找罗素，吃一顿晚饭，饮一场清茶，叙两、三往事。

　　中秋夜，月明星稀，天地铺了一层银霜。

　　罗素整治了一桌酒菜，准备让两个在同在异乡的异客过一个像样的节日。徐清末来得比往日晚，拎着一壶窖藏多年的女儿红。

　　罗素由于近几年脾胃虚弱，时不时胃脘隐痛胀满，温中健脾、益气和胃的药喝了不少，所以早就戒了酒。徐清末也是清楚的，所以一个人自酌自饮，其实他的酒量也不好，不过就是此日偏生想要喝个痛快。

　　大半壶酒下肚，眼神开始飘忽，脸颊开始酡红，话语开始打结。歪歪扭扭起身，跌跌撞撞跨到罗素身边，罗素起身赶紧起身扶着他，道：“你醉了。”

　　徐清末摇摇头，双手扣住面前神色淡然的好友，直直望进了他的眼里，高声道：“你个混蛋，要走怎么不走远一点儿，怎么不去塞外，怎么不去漠北，怎么不去南疆，在这么个小城里待着算个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塞外的草原一望无际，风吹起来就像是刀子在脸上割；你也不知道漠北黄沙漫漫，一场龙卷风可以将一个商队卷上天；你更是不知道南疆樟林蔽日，雾霭叠嶂，处处是轻易夺命的毒蛇。”

　　“出门游历，你倒是在这儿安逸度日，偏偏让我替你把大江南北走了个遍。之前一直在想要是找到你的时候看见你温香软玉在怀我该如何自处，可就是忍不住跋山涉水地寻你。要不是我从杜离的话里听出了蛛丝马迹，以向他夫人告密他的无数段风流史为挟才从他嘴里套出了你的踪迹，他现在非要和我绝交。要是我不在杜离那儿得到消息，你就准备让我寻一辈子啊，云亭，你好狠的心吶。”

　　罗素气结，杜离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我以为我们可以相安无事地各自终老，你走了之后我才发现人生瞬时就空了，你现在才要于我的生命中抽身而出已经晚了。”

　　“云亭，看在我千山万水寻来的份上，看在我爱你这么多年的份上，看在我们两家门当户对的份上，我可否……可否……亲你一下？”

　　听了这一番再明显不过“醉话”，罗素愣呆呆地站在原地盯着面前这张深情款款的脸，惊喜夹杂着心酸，隔了好久脑袋才开始清明。

　　灿然一笑，罗素勾住徐清末的脖子，主动贴上徐清末的双唇。

　　数年的煎熬瞬时爆发，在此月圆之夜燃成了熊熊烈火。

　　第二日罗素浑身酸痛不已，咬牙切齿地对身侧笑得像狐狸的某人说：“你昨晚根本没有喝醉吧？”

　　“你哪只眼睛看我醉了，你哪只耳朵听到我醉了？”

　　罗素冷笑一声，道：“我倒是不知道你酒量何时变得这么好了。”

　　“这半年夜夜思君不见君，借酒消愁愁更愁，这酒量不长都难啊！”

　　徐清末看着雪白的帐顶，眨了眨眼，忽然道：“那日我去你家找你，得知你在挽风楼妙雪姑娘那儿，然后听见你爹娘说要给你娶一个媳妇，等有了一个家你就会收心不在外花天酒地，我当时不知怎地忽然对你寻花问柳的行径恨之入骨，才做出那般举动，之后就为一时冲动后悔，我想你肯定是恨死我了。后我们越来越疏远，我当时想着罢了罢了，我们依旧是多年的好友依旧低头不见抬头见，只要你在我在，依旧算是白头偕老，即便你以后妻妾成群儿孙满堂。要是让你知道我这份变了质的感情后我们这份多年积累的情谊将会瞬时崩塌，那真是得不偿失。”

　　“彦知，我们回去吧。”

　　“好！”

　　罗素将胭脂铺赠予萍姨并告诉她以后就去邻城尚脂庄找少庄主杜离拿货，杜离那边他已经做了交代，尽管去就是。

　　萍姨千恩万谢，拿出了她专门为罗素绣的鸳鸯对枕，罗素也不推脱当即收下。

　　罗、徐两家简直比过节还高兴，两位在外漂泊大半年的少爷一同归家，非得吃一顿团圆饭给他们接风洗尘，最后就定在罗家，因为自徐兰嫁过去以后罗家就在人数上占了优势。

　　当日两家人一同凑到一张饭桌上，罗素和徐清末双双跪地，对座上的四个老人道两人皆不娶妻不纳妾不生儿不育女，但求携手渡过余生，望爹娘成全。

　　众人仿佛受了晴天霹雳，半天才有了反应。

　　他们这是……断上了。

　　罗父勃然大怒，端起桌上的盘子就要往他们身上砸，幸好罗夫人在一旁拉住；徐父脸色大变，丢下碗筷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两人一眼就怒气冲冲地离开；徐母直呼兰儿去拿鸡毛掸子来，不，去找一根挑水的扁担来，老娘要打断他们的腿，徐兰无奈只得一边耐心安抚她娘一边给两位哥哥递眼色，示意他们先出去避一避，等爹娘们怒气过了再说；罗琅华愣在当场，不知应当作何反应。

　　经不起两人的软磨硬泡和徐兰夫妇的左右劝说，加之徐兰有了身孕之事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罗素和徐清末的事渐渐就得到了两家父母的默许。

　　罗琅华一直想不通为何徐兰至始至终都表现得淡定自若，好像他们的兄长执意要在一起的事并未对她造成任何冲击。

　　徐兰只当时只是笑了笑，说：“意料之中的事。”

　　“他们早就告诉你了？”

　　“不，我恰好是那个清的旁观者。”

　　两人自以为隐匿不发的情愫，终究逃不过徐兰一颗玲珑剔透的少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