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用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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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忽然停了。
韩耶的思绪静止下来，重新变得平静无波。
“下车吧，有一个熟人在等你。”
连惜掀开帘子，看到马车停在陌生的院门前，一个布衣青年静立在院门口的青石台阶上，苍白的脸死气沉沉，深不见底的双眸让人一望之下遍体生寒。
那人正是连惜有过一面之缘的杜止。
连惜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一路上都没想过要逃，此时却真的想逃了。
只可惜，他很清楚自己逃不掉。
只因他身后马车里的那人实在太了解他。
连惜轻轻叹了口气，他没想到那人竟连他有意隐瞒的另一个身份都一清二楚，否则又怎么会把一个本应只见过一面的人称作熟人？
他的心中一片冰冷，他下车的步子却还是很稳。
他背对着韩耶，在走进那个此时看来仿如它的主人一般散发着深深鬼气的宅院前，只问了一句话：“你当初救我，是为了那个秘密还是我这个人？”
韩耶语气淡然：“如今我已不是你的朋友，又何必再问。”
连惜猛地回头，那墨黑的车帘却已落下，仿佛一幢厚重深沉的城墙，将他二人狠狠隔开。
连惜笑了起来，尽管他的笑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力。
杜止盯着笑弯了腰的连惜，脸上似也露出了三分笑意，只是他的笑却透着诡谲狠毒。
他其实并不怎么讨厌连惜这种人，他甚至曾经欣赏他，但这些在今日看来都毫无意义。
连惜听见他低低的笑声转过头来，对上那双没有半点笑意的冷彻的眼，他平静地道：“看来这回要麻烦前辈了。”
杜止冷笑道：“不麻烦，折磨人对我来说向来是一种享受。我只希望你能熬得久些。”他的声音低沉嘶哑，不复半分尖利。
连惜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仔细看了看杜止的脸，那张真正的脸隐藏在一张死气沉沉的面具下面，他当然什么也看不到。
但他却已猜到。
“看来前辈的烦恼已经解决了。”
杜止眼中露出奇怪的神色，道：“那倒未必，只是这事却与你无半分关系。”
连惜道：“与我无关，难道与雇你的人有关？你可是为了那东西为他们卖命？”
杜止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冷，彻骨的冷，他的手指微动，连惜尚不及反应，便感到一根又冰冷又毒辣的针刺进了自己的丹田。剜骨般的疼痛霎时间便从丹田蔓延到全身，连惜登时站立不住，痛得跪倒在地，浑身冷汗直冒，他狠狠咬紧自己的下唇，不泄露出一声呻.吟。
杜止冷冷地看着他，道：“忍得好，我只希望你往后也能忍得住。”
火光明灭，印着连惜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
他的唇已咬得血迹斑驳，他的眼眸却异常明亮。
那是一种到了极致的亮，让人觉得仿佛下一秒就会黯淡熄灭、失去色彩。
昏暗的囚室此时只有他一人，这本是给他片刻喘息的时间。
他的身上浸透了鲜血与汗水混合的液体，那使他渗血的伤口更加疼痛。
但比起疼痛，牵引了他更多心思的却是那个深藏在他内心好多年的秘密。
他至今也想不通，韩耶为什么会知道，他又知道了多少。
咔嚓一声，囚室的门开了。
杜止依然戴着他那张阴沉的面具，阴翳的眼里好像有两簇鬼火在燃烧。
这是连惜第一次从杜止的眼里看到这样激烈的情绪，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这火马上便要烧到他身上，可是当杜止走到他面前时，那眼里又只余阴冷。
连惜道：“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脸？”
杜止不答，只是抬起他的手，轻轻压在连惜的肩胛骨上。
那并不是一只看起来很有力的手，苍白瘦削得可以清楚地看见皮肤下青色的血管，却让连惜在被它碰到的瞬间颤抖了一下。
那只手并没有其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放在那里，隔着衣物贴着他的肌肤。
对上那双阴冷的黑眸中嘲讽的神色，连惜苦笑，不怪他胆小，只是他在这双手下已经吃了太多的苦头。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气色。”连惜解释道。
“我知道。”
说话间，杜止的手指已对着连惜肩胛处的骨头按了下去，一阵刺耳的骨头摩擦声，伴随着剧烈的挣扎带动的锁链的脆响，在寂静的囚室中回荡。
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连惜线条完美的肌理滑下，落在杜止的手上，那人嫌恶地皱起眉头，掏出一条洁白的汉巾擦拭自己的手。
痛苦的源头虽已消失，连惜依然艰难地喘息着，许久才松开又被他咬破的下唇。
杜止道：“你只要说出我想听到的话就行了，事到如今难道还想多管闲事？”
连惜道：“可惜，你想听到的话，我恐怕永远也不会说。”
杜止冷冷道：“那其他的话你也不必说了。”
他的手又已抬起，指间却多了几根细如牛毫的针。
连惜的目光落在那些针上，脸色更白了，他已认出了这是什么针。
针本是普通的针，江湖上使用这种针作武器的人不下百人，可只有在杜止的手上，这种针才不是普通的针。
这个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男人的手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可以把任何最普通的东西变成这世间最可怕的刑具。
只是知道他手段的人在这世间也少得很，即使侥幸从他手上活下来，大多也已经不再是“完整”的人。
奇怪的是，连惜却好像十分熟悉这个人的手段。
杜止并没有漏掉连惜脸上一闪而过的惧色，他忽然笑了起来。
“看来你认得这些针。”
“失魂针的名声并不小。”
杜止道：“你当然也知道它的威力。”
连惜道：“我确实有所耳闻。”
杜止冷笑：“也许你不但听说过，还亲自动手为别人解过他的毒。”
连惜神色一僵，深深地望了杜止一眼。
杜止忽然贴近了他，呼出的阴冷气息几乎喷到了他的脸上。那双阴鸷狠毒的眼死死地盯着他，里面竟似有种说不出的恨。
“你以为我真的认不出你？”他嘲讽地冷笑，那双苍白的手忽地掐住了连惜的脖子。
连惜脸上只是一惊，随即便恢复了平静。
“前辈把我认成了谁？”
杜止低低一笑，附在连惜的耳边，语气更冷：“你认得出‘寸寸柔肠’，难道我会认不出‘冰魄凝魂’的味道？你未免太小看我了，颜轻衣。”
连惜嗤笑道：“莫非你眼神不好，我看起来难道像个女人？”
杜止道：“要看起来像个女人也不难。”他冰凉的手指在连惜的颈间摩挲他的锁骨，“一个人的身形可以变，样貌可以变，声音也可以变，经脉却变不了，这世上要用‘冰魄凝魂’续命的人我还没遇见过第二个。”杜止忽然收紧了手，深深看进那双因呼吸不畅透露出痛苦的如墨双眸中。
“更何况，你这双眼睛，我又怎会认错！”
连惜无力地摇头，却无法摆脱窒息的痛苦与恐怖感，他的脸色已隐隐发紫。
杜止终于松开了手。
连惜深吸了好几口气，纵然形容狼狈，眼神却清亮如昔。
“你好像很恨她，因为她从你手中赢走了‘冰魄凝魂’？”
杜止的双眼幽深如夜，他什么也没说，抬起手抚上连惜的后颈，冰凉透骨的针无声无息地钻进连惜体内，甚至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下一刻，无法形容的深入骨髓的痛在他体内猛地爆发出来，连惜惨叫一声，接下来的时间里却是痛得连惨叫也发不出来。
最难耐的不是痛苦，而是不让痛苦夺去理智。
杜止忽然移开了视线，望向门外，摇曳的烛光下似乎有一个黑沉沉的影子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恍如鬼魅。
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在杜止的眼中闪过。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用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