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论新闻社》恶逆非道的狐狸

74、叶程

　　你知道关于动画制作的流程么？
　　作为动画制作的基础，首先是要拥有一个剧本，为了简便起见那么我们就先假设一个已经完成的剧本想要动画化好了。那么，接下来首先是要进行人物设计。
　　叶程，三十岁左右，带着金丝的细长眼镜，眼睛总是眯成一条线，露出让人觉得深不可测的笑容，身上明明穿的是正装（工作场合）但是因为只系了一个扣子的缘故变得略显轻浮，头发上为了定型而稍稍的摸了发胶，并不算的头发被固定成了向着一侧挺立起来的形象，像是狐狸一般的不可信赖，尤其是一旦嗅到金钱的味道的话就会变得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狐狸一样的挫着双爪眼睛放起光芒一样的男人。时常会笑，读不懂的人会以为是很友善的表现，但是其实只要接触的时间长一点就会发现那不过是狐狸的假面。
　　叶岳，看上去与前者一般大，个头180左右比前者稍稍高壮了一些，令人过目不忘的俊俏五官上没有多余的修饰——连眼镜也没有，明明眉目之间与前者有着说不清的相似而且也穿着正装（四季），但是因为总是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却与前者完全不同。略短于前者的头发向着相反的方向打理着，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容侵犯的气质，即便是从来不会无端地对人发火，但是却仍然给人一种不可接近的威严感。不怎么会笑，但是坦言说笑起来的时候还是蛮有看头的，配上那张脸，即便是被轻蔑的笑也会有一种值得的感觉。
　　大致上就是这样的人设，如果放在小说里的话当然已经足够了，但是一旦要动画化的话就不得不面临「头发是什么颜色、头发的形状是什么样的、眼睛的大小、颜色，两个人究竟相似到什么程度、衣服的配色是怎样的」这样的问题。
　　但是，这仍然只是第一步。
　　除了人物设定之外，背景的设定也很重要，在小说里的话，只要不描写场景就可以在观众的脑海中形成留白的效果。但是，动画不能这样，如果仅仅将大量的色块和抽象线条当作背景的话，那么就只能被认为是放（新）送（房）事（○）故（之）了。
　　这些先不说，动画的目的首先是要动起来，分镜的选择（抬起的手臂要抬起多少度，微笑的嘴角上翘到多少比较合适，扎眼的次数和瞳孔中倒影的景象），动态的连接（跑步时的动态，喘息的程度，从肘击转换到拳击时转换的轨迹），特效的添加（魔法的爆炸效果，扬尘的颜色，血液飞溅的程度还要考虑到放送委员会的态度）等等。在小说中可以被一两句话带过的微不足道的描写到了动画化实现的时候都变得事无巨细起来，一旦有一个地方出现错误，在社交网络上、弹幕站上就会立刻充斥着关于作画崩坏的骂声。
　　「滚蛋吧，挑剔的观众！」
　　想要这么喊也是没有用的，因为现实就是如此。动画化就是这样一个将抽象的文字变成相对具体的画面和声音的过程。虽然说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话，但是哈姆雷特的扮演者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站在舞台上的那一个。
　　这是一个将读者或者说观众大脑自身的补完机制扼杀，用客观实在强行的将某一观念灌输的过程，就像是……创造一个世界一样。
　　在这里并不想讨论这个世界是先有的「理」还是先有的「实」，因为一旦开始的话，即便是在重新写一遍剧本也不一定能够搞清楚。因此，这里规定世界是由「理」产生的就像是动画化的前提是剧本已经完结一样。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了，诸神所要做的事情不过是按照「理」的指示去完成那些神迹，从空虚中变出火焰照亮大地，让生物从海水中走向地面，让寒冬降临大地颗粒无收，驱使着疫病感染人群，让被野兽撕裂的伤口感染、化脓、坏死，让富有的人们贫穷的人们从生下来的一刻起就迈向死亡。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遵循着「理」的轨迹运转的，只是当这些东西从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退化到动画的时候，失去了一些重要的细节，当从动画退化到小说的时候又再次失去了一些细节，到最后呈现给读者大人的就只剩下作者想要保留下的那些可以成为自洽体系却又绝对错误的谬论了吧？这便是诡论哦。
　　然而，即便到了小说这个地步，「理」也是仍然存在的，如果无法达成自洽的逻辑体系，小说也无法成型。就像是即便把宇宙的时间轴倒退到宇宙大爆炸最开始的几亿亿分之一微秒中，世界的「理」和现在我们所在的世界的「理」也是完全相同的，从那时起的1秒就是1秒，从那时起的1米便是1米。将那时高密度的原始热浆中的物质代入万有引力公式，大概也能够得出一个正确的运动轨迹。
　　但是，在这个宇宙的某个地方，某个时间，某个人，他的出现让「理」完全崩坏了——或者是存在了这种可能性。为了修复这个本不应该出现的漏洞，「理」甚至不惜违反自身创造出了另一个人。
　　叶程与叶岳，如此这般先后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当长大后的叶程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母亲是在无性的情况下凭空的怀上了叶岳，而且母亲的死因也是因为难产之后，这个小他一岁的弟弟（第二神迹）就再也不是需要拯救的对象。
　　原本，在叶程解放了自己的全部能力的时候，这个世界——至少在他的周围——理将不复存在。一个没有「理」的地方是没有办法动画化的，嗯，连小说也无法描述，因为实在没有办法形容在「理」诞生之前，「理」本身经历了怎样的斗争才推选出了这样的宇宙常数。但是，这次的情况稍有些不同，因为新的世界并没有被立刻创造了出来，就在接近新世界诞生的那个核心里，旧世界的「理」——叶岳——为了遏止叶程才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在那一团尚未散开的原始汤中稍稍的将一些物质勾勒了形状，这样我们才得以看到了这场战争的全貌。
　　一千个读者心目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是真正的哈姆雷特却只是舞台上那一人……么？说不定并不是这样，即便是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演过哈姆雷特的人也不止一千个。而在这里所展现的，只是那些微勾勒出来的人类所不能理解的战斗的无数个版本中的一个。
　　「叶————程！！！！！！！！！！！」
　　嘶吼着自己哥哥的名字，Prfect Rule Judgement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焰一般在既不是黑暗也不是光明的虚无中割出一道弧线，手中所持握的是对于任何怪异来说——甚至是对他自己都有着致命伤害的第二神迹抹销之枪。
　　虽然说是枪，但是因为是概念上的武器所以其实并不拘泥于形态，现在的样子像是镶嵌满倒挂着狼牙的锯齿刃一般朝着叶程的方向呼啸而去。
　　但是就在叶岳距离叶程的身体还剩下几米距离的时候，叶程轻轻的将右手向左一辉——像是指挥家那样的——叶岳的身体便被无形的力量砸变了形一样的朝着相反的方向飞了出去。
　　「噗啊……」
　　鲜血从嘴里喷了出去，在没有重力的理想空间里成为了叶岳滑行的道标。
　　「啊啦~」
　　叶程就像是趴在火车窗外的怪异一般高速的悬浮在被惯性无止境的拖向一方的叶岳身边。
　　「你好像还不怎么懂得在这种地方战斗呢~在这个没有规则的世界里，明明能够用的上这么抽象的概念武装但是却赋予了无意义的形态可真是浪费。」
　　叶程一边指着叶岳手中紧握着的神枪一边假惺惺的说。
　　「规则这种东西不就是这么用的嘛!」
　　叶程的手指稍稍向上一挑，什么都没有的空间中立刻形成了一道虚无的墙壁，原本一直因为无穷大的惯性而无法停止的叶岳的身体撞击在墙壁上造成了无法想象的二次伤害，如果换做普通人的话，大概早就已经超出了疼痛最大的极限。
　　「哈……哈……哈……」
　　获得了片刻喘息之机的叶岳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明明在这个空间中并没有空气，但是他却要像正常人一样呼吸，那是他与生俱来的可以在任何环境下保持「正常」或者说「完美」的能力所赐。虽然看起来像是累赘一样的设定，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也只有他能够在这样的境界下生存，普通人的话……大概在踏入这里的一瞬间就被叶程同化掉了。
　　「还真是谢谢哥哥的指点啊！……呵啊！」
　　叶岳突然将手中的刀刃向上一辉，叶程下意识的向后跳了一下，却发现那并不是简单的刀刃的攻击。束缚于刀刃之上的「抹杀」的概念以超越方向的方式被释放了出来，像是章鱼一般的要将叶程包围。
　　然而，就在亲眼见证自己的哥哥被神枪的概念所包围的时候，却听到了叶程那懒散的声音从自己的后方传来。
　　“进步倒是很快嘛，但是既然武器可以化为无形之物，那么‘我’这个概念本身也是可以化为无形的哦~”
　　这一次的叶程没有给叶岳反击的机会，轻轻踩了踩自己的脚边，空间的突起扭转成一道螺旋的长矛将叶岳的身体刺穿。
　　「但是，你好像没有办法做到这一点呢~」
　　没错，从最一开始叶岳就一直维持着人类所应有的形态，即便是在这片已经不允许人类这中独立形态存在的概念海中，正因为如此才可以战斗，但也因此而失去了战斗的优势。
　　面对来自叶程的攻击，叶岳就像是被绑在了靶子上一样无力闪躲。
　　「切……」
　　叶岳用手轻轻的触摸穿过自己身体的利刃，那些本不应该存在的概念像是油污一样的再次消失，留下的只有被它们所刺伤时的痛苦。
　　「呵呵……」
　　「嗯？」叶程警觉的望着发出冷笑的叶岳，「难道是刚才的攻击伤到了脑子吗？」
　　「不，我只是刚刚明白了一件事。」
　　叶岳低着头，目光似乎定在了自己的脚下，明明在这个连方向都没有的世界里自己却能够稳稳的站在一个平面上。尤其是刚才的叶程的攻击也是以有形之物来攻击自己，这让叶岳对自己的猜想有了几分把握。
　　「既然在这里一切都是概念的话，那么……我也是可以利用这一点的吧。」
　　叶岳挥起那柄长剑朝着自己的左臂砍了下去，预感到叶岳企图的叶程连忙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之间原本应当流出大量血液的伤口此刻却呈现出整齐的断面，断掉的手臂向着下方坠落下去，在即将消失在视线尽头的时候突然绽开了巨型的烟火。
　　大地从虚无的空间中生成，海洋溢满了剩余的空间，天地撕裂开来天空中浮起青云。
　　「你这家伙！」
　　「看来不明白这里如何使用的是哥哥才对……嘛，本来也是这样，我是从『理』中诞生为了弥补这个世界诞生下哥哥这个错误所生成的补丁，说起来的话对于这种暧昧不清的新旧世界的交替的地方，本应该是我的主场才对，只是……」
　　「你如果这么做的话，可就再也不可能保持人形了。」
　　周围的画面不断的演变着，仿佛是无数的进化过程被压缩在了短短的几分钟之内，此刻两人身旁的景色已经变成了和C市差不多的现代模样。
　　「呵呵~」
　　叶岳冷笑，他从没有想过叶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是不是人形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唯一的亲人从来不承认他这个弟弟。
　　「我不过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才诞生于这个世界上的，如果这个是我的使命的话……」叶岳再次朝着自己挥出青钢剑，将周身的劈斩的皮开肉绽，「那么我无怨无悔。」
　　「你……！」
　　叶程伸出一只手，叶岳周围的空间像是被他攥在手里一般朝着中心的方向塌陷而去，但是叶程的手中却并没有捏住叶岳的触感。
　　——躲开了？
　　叶程这么想着，回身却发现一桩被拦腰截断的大楼朝自己冲了过来，右臂挥出，手臂像是失去了轮廓的颜料一般形成二维化的薄刃将整栋建筑物漂亮切成了碎块。
　　「叶岳，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要阻止我，如果新世界完成的话，你就不必……」
　　——就不必被这个世界所束缚了啊！
　　「根本就没有那种可能性！」
　　在大楼的废墟掩护之下飞身到叶程身边的叶岳，将自己的钢剑砍向叶程，叶程一惊向后踉跄了一下。
　　——人类是不能飞行的。
　　原本自由在空中飞向叶程的叶岳突然像是失去了羽翼的鸟儿一样坠落到了地面，在翻滚中躲避过了叶程将拆解的建筑材料扔过来的追击。
　　「唔……」
　　叶程感到一阵不适，刚才为了躲避叶岳的攻击，将旧世界的规则临时拉了回来，境界已经受到了污染。
　　「我才是根本就不能理解，为什么哥哥一直想要毁灭掉这个世界！」
　　一阵杀气从身后传来，叶程向着身旁闪身，躲过了一道化作箭矢的第二神迹抹销之枪，但是站在远处建筑物上的叶岳却仍然在不停的连续发射着，叶程只好一边高速移动着一边默念咒术。
　　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在青云中形成，天空被染成了血红色，从魔法阵的断层中逐渐的现形出一块足以毁灭c市大小的陨石。
　　叶程的目的不仅仅是叶岳本身，更是叶岳所带来的「有形」，让一切都化为虚无。
　　「你真的打算在现实世界中也这样毁灭一切么，哥哥！」
　　叶岳怒吼着，狂风和热浪让他无法瞄准，他将目标对准了陨石但是抹销之枪的力量不足以将陨石全部消除。像是在画图板上被橡皮涂掉几条线的陨石无法维持自我而崩溃成了无数的陨石雨。
　　「为什么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普普通通的生活下去呢！」
　　「普通人……？」
　　传入叶程耳中的这个词好像比用针扎还让人感到焦躁。
　　「难道说是我不想做一个普通人么？还是说你觉得你自己足够普通？一个普通人会在打架的时候帮着外人打自己的哥哥吗？一个普通人会无缘无故的想要杀死养育自己的人吗？一个普通人会杀死自己的母亲吗？普通人会给自己的母亲带来污名吗？」
　　叶程一字一顿的质问着，双手像是推倒多米诺骨牌那样的用无形的力量将那混凝土的森林左右全部收割，最终将双掌合在胸前，将无处可逃的叶岳抓在空中。
　　「你有资格说想要做一个普通人么？你这个……上帝混蛋的杂种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