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论新闻社》恶逆非道的狐狸

68、勾夜

　　竟然发生革命了，这是勾夜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作为体育组的老师，在三年前得知将在c大举行沙盘游戏的时候，她就曾经提出过反对的意见。作为老师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要让c大成为上层精英们进行战斗的场所，无论如何对于普通学生来说都太可怜了。
　　勾夜也曾经以这样的理由在意义为无的组织中提交正式的意见，但是结果很明确的，勾夜虽然被组织任命为负责这所学校安全的负责人，但是在整个组织中并不具备着阻止这个计划的发言权。
　　她的报告很快就被折返了回来，并收到了来自组织上的关于c大沙盘游戏的详细指导意见。
　　「必要的时候，将由沙盘游戏总常务——叶岳老师，以及贵校常驻监事杜鹃小姐进行安全上的保障。」
　　在那些不平等的免责条例之下，用如此脆弱的文字给予了勾夜老师一个不切实际的承诺。
　　但是，这样的保障似乎从来没有生效过，从沙盘游戏开始以来，一次又一次的事件证明了沙盘游戏和平静的校园生活根本就是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多次找到那个名叫叶岳的老师进行安全方面的商议，得到的也是口头的承诺和太极式的回复。
　　甚至在最近的事故中，连自己的爱徒也被卷入了事件当中差点成为了牺牲品。已经不愿意在看到无辜学生被卷入危险之中的勾夜老师早就已经做好了哪怕被组织上惩罚，也要终止沙盘游戏的念头。
　　然而就在这个冲动刚刚产生的时间点上，革命爆发了。
　　勾夜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担忧。虽然关于沙盘游戏上的事情作为外围人员她也听到了一些，相信出现了这么大事故的游戏也无法在继续进行下去。但是头疼的是，眼前的事情该如何处理。她名义上应当与组织上的人一起镇压这场莫名的革命，但是她又不想去伤害自己的学生。
　　学生是无辜的，他们只是被卷进来的，就像是站在站台上被卧轨自杀的人钩住衣角而一同掉落的人一样，他们也许并没有着革命的动力，只是作为巨大的名为政治斗争的棋盘上被不知名的手推向前线的兵卒。
　　「老师老师，您怎么还在这里发呆，外面已经攻过来了哦~」
　　「……」
　　勾夜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
　　虽然体育组在平时的时间里只是一个普通的教学组，但是这里作为校园里真正唯一合法的暴力机构，承担着校园治安维护的工作这件事也是有不少普通学生知道的。
　　而且，现在的革命看起来明显是有人在指导的情况下进行的，那么意味着体育组作为一个重要的占领目标也只是时间问题。只是勾夜没有想到和自己的学生占到对立的立场这件事会来的这么快。
　　「怎么办？勾夜老师，来的似乎都是一些普通学生，要不要就这么一口气把他们全都打倒？」
　　这么说的是冰与火的双子之一的阙火焱，阙水淼此刻大概是在门口维持着冰墙的魔法防止学生靠近吧，勾夜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透过窗户向体育场上的人群望去。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惊呆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学生集合在一起为了同一种目标而如此奋斗的呼喊与奔走着。即便是作为一个体育老师的她，曾经组织过无数次如运动会、团体操比赛这样的单纯为了消耗后青春期时代孩子们荷尔蒙的活动，但那终究只是一部分人的狂欢而已，他们不可能勉强每一个人都参与到那样的活动中去。
　　而现在聚集在操场上的人大约有70%以上的C大学生吧，他们虽然没有整齐划一的制服，也没有着统一的口号，但是他们却仿佛有着统一的目标。
　　——可怕
　　这是身为老师的勾夜脑海中所冒出的第一个词语，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意义为无的组织为了维护国家的和平而要将眼前的人群约束起来。这是何等可怕的力量，即便是身为拥有压倒性实力的自己都被他们那声嘶力竭的口号震到心颤。
　　——但是，这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勾夜在意义为无的组织中并没有特别高层的地位，虽然以她的实力可以说甚至不亚于那些聚集于此参加游戏的精英，但是勾夜却完全没有那样的野心。勾夜只是一个拥有实力且对组织与国家的未来毫不关心的精英，是属于那种「因为想要留在这里和学生在一起」这种单纯的兴趣而留下来的类型。所以勾夜并不能真正理解为什么组织要抹杀这股潜在的力量。
　　如果说「意义为无的组织」是为了让一切的意义化为乌有的话，那么，意义为无的组织自身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如果一切都是无意义的话，那么为何又要去阻止呢？
　　——为什么，不能让这样的力量成为某种意义的驱动力从而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呢？
　　在一瞬间，勾夜产生了动摇，但是很快她就放弃了思考。思考并不是勾夜老师所擅长的事情，作为一个武者比起思考她更愿意用身体去感受意志的存在。
　　因此，她做出了决断，如同昭示天下一般的猛然推开体育场看台□□育组的大门，从她身上所吹出的凛然的气场在一瞬间将竖在眼前的冰墙削成了雪沫。
　　原本嘈杂的体育场瞬间安静了下来，连正在战斗中的阙水淼也停下了手中的魔法回头呆望着勾夜老师，一片肃杀之气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勾夜从腰间的刀匣中抽出了如柳条一般的长刀，三路剑仿佛要将空气都斩断一般，然而最后却狠狠的插在了地上。
　　「听好了，小子们！」
　　所有的学生都为之一震，即便是身体并没有后退，但是气势也好像稍稍被逼退了一些。然而勾夜似乎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一样，从腰间的另一侧将另一柄长刀也抽了出来，以同样的姿态钉在了地上。
　　如柳叶一般的长刀名为裂，如峭壁一般的直刀名为齐，在勾夜腰间的剑匣中仍然有一柄长度为两柄长刃的短刀名为修。两柄长刀是勾夜管用的武器，由上等的金属制成打磨成了锋利的刀刃，但是除此以外却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在普通人用来只是普通的管制刀具而已，如果使用不慎的话甚至会伤及自己或是折断。但是，一旦握在勾夜的手里，两柄长刃就仿佛染上了灵气一般威严的让一般人无法靠近。
　　就算是不伤及敌人，也有如现在这样的威慑效果。
　　「C大不是你们的敌人！」
　　仿佛比刚才冰墙被劈碎的声音还要洪亮，明明没有使用扩声器也没有用任何相关的魔法，单凭着肺活量，中年的女性教师就以傲人的气势压过了刚刚的人声鼎沸。
　　「高呼吧，狂欢吧，奔跑吧！」
　　勾夜的双手放在自己身前的长刀上，像是男人一般的呐喊着，「释放你们所应有的激情，打破那些束缚你们的条条框框，去做你们自己想做的事情，即便是知道后果是什么也要勇于去拼搏。不然在尝试之前就已经是一个失败的人了！既然这是你们想要的，作为c大的老师，作为体育组的负责人，作为一直保护着你们的人，体育组永远不可能是你们的敌人！」
　　学生人群中的表情明显的发生着变化，交头接耳中不乏兴奋的声音，人群再次攒动起来，鼎盛的声音仿佛要将金色的天空掀翻。
　　「学生革命万岁！」
　　「打到『意义为无的组织』！」
　　「胜利属于我们！」
　　不知是谁发出了这样的口号，学生在体育场上掀起一波又一波的人浪，包围体育场看台的队伍也逐渐调转了方向。而与刚才不同的是，在逐渐离去的时候，体育组的老师和学生也默默的混入了行人的队伍。
　　他们并没有高喊口号，也没有摇摆旗帜，只是默默的跟在队伍的一旁，不做声的引导着队伍的方向帮助那些在混乱中摔倒的人站起来，或是，帮助那些疲劳的跟不上队伍的人到路边休息，他们的存在并不是为了支持革命，也不是为了镇压革命，体育组在原原本本的执行着其本身的职能——保护学生。
　　没有任何立场，没有任何诡辩。
　　「不愧是勾夜老师，做出了非常明智的选择呢。」
　　跟在队伍最后面的是一名看起来有些纤细多少年，他的眉眼之间让勾夜感到些许熟悉，但是猛地一下却又叫不上名字。但是，作为武者和女性的直觉告诉勾夜这个人并不是普通的学生。
　　「能够如此冷静的引导学生游行的你才是让我更加佩服。」
　　「……！」
　　对方似乎对勾夜稍稍有些大胆的猜测感到惊讶，不过在露出惊讶神色的瞬间也暴露了勾夜的猜测是正确的。
　　「你大概已经预料到了我们不会在接到明确的命令之前对学生动手，所以才会将学生队伍引向体育场的吧？」
　　「不不不，老师请您不要把我们想的那么有预谋嘛。虽然我知道老师对学生的爱是深沉的，但是在亲眼确认之前，也不能轻易的相信体育组不会出手不是么？毕竟是……」
　　学校唯一合法的武装部队。
　　「换句话说，你们的目标果然并不是体育组。」
　　勾夜说出了这个彼此本身都已经心知肚明的结论，对方笑了笑点了点头。
　　「体育组的老师也好，学生也好，并不是我们真正要对抗的对象。如果说的明确一点的话，体育组的存在就像是连接在围墙上的电子机枪一般，虽然确实对学生（革命者）来说是致命的，但是如果不解决那些在屏幕后面掌握着扳机的人，即便打倒了体育组也于事无补。」
　　勾夜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学生说的话是正确的，而他们现在也正是利用了体育组的人没有接到上级的正式命令这一点……不是没有接到，大概是因为整个c大的通讯网络随着这个金色的大境界一起与现实世界切断了的缘故。
　　「……你要知道，我们现在之所以不会对学生出手是因为这是我们身为老师的义务，如果……」
　　「是的，我知道……之后的责任自然不会落在老师的身上，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我们的恣意妄为而已。」
　　男学生笑了笑，混进了游行的队伍消失在了勾夜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