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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恋死论(里)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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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神的能力是预知未来,然而并不是所有预知未来的能力都能够被称之为白神。
自古以来,这个国家也好,海外也好,无数的占星术与占卜术都曾或多或少的窥视过时间迷雾之后的真相。
但是,白神的能力又是如此特殊,有着足够被称为「神」的等级。
——白神的能力是绝对的。
它的语言不是一般的占卜术那样依靠灵脉的运作,生灵灵场的颜色又或者是星轨的运动,按照玄妙的因果关系来推测出某一地区或某一个人的凶吉因缘那么朦胧两可的东西。
白神的眼睛可以清楚而绝对的看到未来,白神的继承者在能力发动的短短瞬间里仿若身临未来。而且白神能力的发动不需要任何灵脉和因果律的支持,哪怕是与施术者没有任何相关的事,在没有任何触媒的情况下,白神依旧能够发动预知能力并做出近乎完美的精准预测。
与传统的占卜术、预言术要让施术者、祈愿者和真正窥视未来的神明进行三位一体的连接不同,白神的力量在白神继承者自身的体内就完成了循环。自身同时为祈愿者、施术者和窥视未来的神明。
这种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未来预知学的认知,白神家族为了避嫌也因此而隐居了上千年的时间,直到30年前才现身于世。
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能够对白神的能力做出完整的神秘学定义,有些人认为白神根本就不是「看见未来」,而是「创造未来」——身临其境的未来其实是白神继承者的一种臆想,而白神真正的能力是一种慢速化的空想具现能力。
——「未来并不是被白神看到了,而是被白神所创造并扭曲了。」
这样的说法也曾一度占据了主流,但是由于白神家族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一直被「意义为无德阻止」严密掌控,没有任何人能够真正的对白神的能力做出深入的研究,包括白家自己。
前代白神以后,也就是被卷进了「不能说出口的那一天」发生的「不能说出口的那件事」之后,白神的能力继承在了年幼的旁系私生子白安顺的身上。也许是受到事件本身的影响,也许是白家自认为能力被继承在了杂种的身上,也许是因为白安顺的年纪尚不足以撑的起百加得门面。
白安顺的家族,基本上又恢复到了隐居的状态。
也因此,白安顺这次参加沙盘游戏的意义并不只是为了取得家族的信任,另一方面也意味着「意义为无的组织」对白家地位的重新评估。
但是,因为一些原因,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单膝着地的跪在地上,叶岳用食指和中指扫过我的右肩然后点在我的额间。
「以沙盘游戏总常务的名义,允许白安顺是用白神的能力。」
虽然说是封印解除,但是其实原本就不存在这种能够封印住某种特定能力的方便封印,所谓封印限定只是体制上与概念上的问题。在「意义为无的组织」这一外力的强制下的一种墨守成规,而并非一种专门的术式。
「对象是那名人类学生,不要搞错了哦。」
这样多余的提示大概是因为叶岳不能介入白神的预知的缘故,理论上我甚至有很多方法可以作弊……嘛,从一开始我也没有打算完全服从叶岳老师的命令就是了。
「嗯,可以请叶岳老师稍稍后退么?」
叶岳点了点头,我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但是叶岳却并没有离开多远。也许是因为好奇,因为毕竟在官方的记录中从没有过任何关于白神能力发动时的描述。
我也并不在意,因为白神的发动几乎是瞬间的,物理上的近距离并不能代表着叶岳老师能够看穿白神能力的运作方式。我轻轻的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将全身的气息调整到最为平静的状态。
二拜二拍一拜,清脆的击掌声并没有激起在叶岳办公室中应有的回荡。
我睁开了眼睛,却发现眼前还是一片昏暗,窗外的天空散发着暗红的光芒,这让我有些忌惮。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味本能的勾出了我的尾巴,并非是因为我如此没有耐性,只是这种环境下我实在不想隐藏自己的形态。
简直就像是猫头鹰在面对秃鹫时会竖起全身的毛发一样,我这么为自己的行为下定义。
按照白神的能力,我的意识应该会出现在所预测的目标周围,然而我却依然在叶岳的这间办公室里。我走到床边,用手捂住呛鼻的血腥味,望向窗外。
红天之下,c大的校园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气氛,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未来甚至也不能确定这究竟是不是真的是其中的一种未来。
在高中时我曾经千百次的为自己和罗浩峰的未来做出过预知——这些因为一两个举动而变得截然不同的未来中虽然不乏极其荒谬的场景,但是却从没有一个像现在这样诡诞的让我不寒而栗。
顾不了那么多,我打破窗子从办公室中翻了出去。建筑物外的血的味道浓的我牙齿痒痒,仅从气味判断我就能够分辨出这里绝对发生过一场屠杀。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校门口的方向传了过来,我远远的望去,但红色的雾却阻挡着我的视线。我几乎用尽全力向着声音的方向奔了过去,但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异常的沉重。
「欸?」
我的腹部传来一阵刺痛,我下意识地用手摸去,手指却沾染上了如天空一般的红色。
「怎么可能……」
白神的力量并不是将我的实体真的传送到未来,在这个预知中根本没有可能有人伤害到我这个观测体。
不,只有一种可能……
「那个惨叫声……难道是我?」
只有当这个未来中的我即将死去的时候,身为观测体的我才会因为共鸣的失败而逐渐消失。
强忍着剧痛,朝着校门的方向走去。如果是现在的话,应该刚好可以看到凶手才对。
但是共鸣的结束比我想象的要快,距离听到那个疑似我自己的惨叫声之后,几乎疼痛和四肢麻痹的感觉立刻覆盖了全身。失去知觉的躯体让我很难在继续前行下去,甚至连意识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唔……咳……」
那种生命从身体中一点点流逝的真实感觉让我感到恐惧,眩晕和黑雾逐渐将我包围。
「白安顺!」
我听到有谁在叫我,我睁开眼睛,看到的似乎是罗皓峰悲愤的脸孔,有什么湿热的东西低落在我的脸上。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拼命的排斥着我,好像我是什么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一样。而罗皓峰却紧紧地抓着我。我想和他说没有关系,我并不是真正的白安顺,但是却说不出口,仅仅是张口就有大量的血液从喉咙涌上来。我意识到大概是因为共鸣的程度超出了我自身的控制,现在的我和未来的我重叠在了一起。
原来如此,在这个未来里我真的死掉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努力的瞪着眼睛,想要看到周围除了罗皓峰之外的凶手,但是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让我连这样的动作也做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身体已经麻痹了,但是我的胸口依然传来阵阵的绞痛,让我几乎以为那是不忍看到罗皓峰此时表情的错觉。当然,也许是反过来也说不定。
浓浓的困意袭来,意味着未来的我的身体已经即将死亡。我索性放弃了思考堕入了黑暗的深渊之中。
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傍晚,夕阳透过窗户撒在叶岳的办公室里,让我和预知中的那个红色的校园重叠在一起,立刻神经紧绷的坐了起来。
「醒了?白安顺同学。」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的是叶岳,他似乎刚才正在桌子上画着什么,见到我起身之后将手中的速写纸递给了我。
纸上面使用蓝色和红色的圆珠笔完成的素描画,而内容则正是我刚才所预言的那个未来。
「这……究竟是……」
「这是我的台词才对,白安顺同学,这个预言意味着什么?」
我从来不知道别人也能够看到我的预知,此刻感到有些不安。
「叶岳老师……是怎么看到这些的?」
「因为各种情况就是了……」叶岳老师似乎并没有着急追问我预知的情况,反而是温柔的拍了拍一直没有收回去的耳朵,「不过,辛苦你了白安顺同学。」
虽然那算不上是鼓励,但是至少让我安定了不少。
如我所知道的那样,叶岳确实直接进入了我的预知,而具体的方法却并不是他主动的介入了我的预知,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在预知过程中被白色光芒覆盖的我逐渐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而腹部的衣服也被红色的血迹所殷湿。
原本想要上前将我拉回来的叶岳,在碰触到我的一瞬间就被拉入了预知的场景之中,凭着记忆他在回来之后将自己所看到的场景画了下来。
「这是国难级的灵灾……」叶岳几乎是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我大概也是因为自己的体质的原因才会成功的进入到预知之中的。嘛,我的能力就是为了消除国难级灵灾而专设的就是了。」
叶岳暧昧的说出了自己的本行,但是我对这些并不关心。
「老师,你有看到凶手么?」
「没有,」叶岳摇了摇头,「我赶到的时候只有白安顺君和罗皓峰而已……」
说到这里,叶岳的表情一沉。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罗皓峰身为一个普通人类竟然还能活下来,确实有些奇怪。」
除了罗皓峰跪坐在地上抱着我的尸体的素描,叶岳的办公桌上还有几张更加令人无法理解的画面。
「这个是……?」
我指着一个红色的乱线所构成的山堆。
「尸体堆成的山。」
「唔……」
叶岳简短的回答让我想起那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味。
「这个是……」
那副抽象派的画面下面还隐藏着更多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得而内容,我指着一个看起来很像我所熟知的一个人的尸体的单人素描问道。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学生会长杜鹃。」
叶岳的回答让我感到绝望。
「但是,学生会长是诅咒派的永生种才对吧?即便是没有鼻息和脉搏……」
「我确认过她体内灵脉的流动了,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就算是能从这个状态复活过来的话,那也不叫吸血鬼而是僵尸了。」
我不知道叶岳老师是不是在讲冷笑话,只是觉得在这种气氛下似乎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老师……」
「不管怎么说,这次的预知都是一个大事件。白安顺,你确定你的预知能力从没有出现过错误对吧?」
叶岳认真的望着我,我有些心虚的点了点头。
「Ja。」
「好的,我知道了。」
在得到我的肯定答复之后,我似乎感到叶岳反而有些放松了下来,那就像是在一件悬而未决的事情终于落地了之后的表情。但是在这里的话,应当是用终于等来了死刑判决这样的比喻比较合适。
「稍后我会通知沙盘游戏的所有成员前来开会的,到时候就请你负责说明好了,我会在一旁做出补充的。」
「啊……好的。」
「还有,另外一件事……」
叶岳一边对着手机萤幕编辑着短信,一边没有抬头的对我说。
「从现在开始,你是沙盘游戏管委员会的一员,跟我一起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