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论新闻社》恶逆非道的狐狸

48、恋死论（表）5

　　眼前的男人虽然百分之百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在看到的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眼熟。梳理的整齐的偏分发型，穿着着剪裁得体的西服外套，明明不是在什么正式的场合，但是连领带都紧紧的扣在白色的衬衫上，给人一种十足的禁欲气息。第一眼看上去应当并不是上了年纪的人，如果穿上无袖的运动服的话说不定能和校队的家伙们混作一谈，但是稍微仔细观察一下的话对方应当是那种很注意自己外表的人，因此只是看上去年轻而已，实际的年龄应当比我大了十岁左右吧。
　　换句话说，就是和叶程老师同一个年龄层的中年与青年青黄不接的年龄。一旦想到了叶程老师之后就也就意识到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虽然还不至于相同到同胞兄弟的程度，但是在脸型和五官上似乎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相似，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不过，眼前的男人散发着与叶程老师完全相反的气息，之前也提到了，就是那个……嗯，禁欲。
　　我不太能很好理解在一般人的眼中禁欲大概是个什么形象，因为往往禁欲这个词的萌点就在于让禁欲之人做出纵欲之事。但是现在的我只是一名身心健康的男大学生而已，更何况已经有了女朋友，怎么可能对眼前的中年大叔产生那种“想要让他臣服”的欲望呢？所以，这里所说的禁欲只是为了和叶程老师那副放浪形骸的样子产生对比，一种单纯的气场上的描述，与性暗示是没有关系的。
　　“早上好，罗浩峰同学。”
　　从对方开口的那一刻起我就意识到了自己早上起来没有随便从超市里拿个面包当早餐而是选择了去咖啡厅吃早餐是一个错误，因为就在对方开口的那一刻一种熟悉的结界在我们二人之间展开……不对，虽然说是熟悉，但是这次大概要比学姐和我初次相遇时的那种等级要强上不知道多少倍。
　　明明咖啡店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没有任何能够用于制造白噪声结界的素材，但是我却能够感觉到站在吧台处的服务员像是被电影镜头逐渐调大光圈了一样远离了我的视线。
　　「还是说，这种时候应该说中午好呢？虽然从时间上来说已经到达中午的阀值了，但是从你的样子来看应该是刚刚睡醒才对，而且对于男性大学生来说如果午饭只吃一个甜甜圈的话还是稍微有点说不过去的，所以才用了早上好，难道说我的推理有什么问题么？罗皓峰同学……」
　　也许是对我的无反应有些不满，眼前的男人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如果是在以前的话我大概会尝试逃走，但是这一年来的经验也让我觉得遇上这样的事情变的稀松平常了，习惯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啊。
　　总之，先探明对方的身份吧……我这么开口：
　　「请问，您是……老师么？」
　　「失礼了，」对方这么说着，但却似乎并没有道歉的意图，真的是出于某种礼节上的必要，「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叶岳。」
　　「虽然说是老师，但是其实并不是老师，因为老师这个词是和学生相对的。而我的工作与学生基本无关，不如说与我工作相对的是老师才对，但是我又绝对不是学生，因为似乎在学校里的人员都不得不被归入老师或学生中的一员因此才算作老师的。」
　　哇，比起和叶程同一个姓氏，之后的这串几乎如出一辙的自我介绍才让我真的感到他们之间也许有什么联系。究竟是什么联系呢？
　　「那么……叶岳老师其实是商人？」
　　我这么试探着问出口之后，叶岳那原本就严肃的表情更加纠结了起来。捕捉到了这个细节的我，决定不在叶岳的面前提起叶程的名字。
　　「不，不是商人。我是这所学校的校长秘书。」
　　简短有力的介绍辞，从一开始就这么说不就好了。
　　我脑海中浮现了曾经在电梯中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中老年妇女偶像一样的男人，没想到他的秘书竟然是比他要小的男性。
　　「虽说是校长秘书，但是我的工作也不只是帮助校长处理日常事物而已。嘛，简单来说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我是这场沙盘游戏在c大校区内的最高常务。」
　　「请问……校长秘书大人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其实这是一种暗示，虽然在对方已经亮明了自己的第二重身份之后，依然坚持用第一身份来称呼对方，就是指我本人并不愿意与他的第二种身份相接触。
　　「大致上来说，我并不知道现在的男大学生都喜欢谈论什么话题，如果要是有什么冒犯的话，还请原谅。」
　　虽然叶岳这么说了，但是却丝毫感觉不到其话语中谦卑的态度，不如说更像是犯罪预告那样的东西。在向我宣誓着「接下来，我大概要说一些冒犯的话了」这样。
　　「首先，请像是面对校长对话栏目那样的随便的说一说自己的近况吧？」
　　校长对话……说实话，这个栏目是新闻社推出的，由学姐来主要负责的一个环节。主要是每个月从校长信箱中抽取一名学生接受校长的当面访谈，除了学生放在校长信箱里的问题会被当面解答之外，还可以再追加与当时的问题无关的想要问的问题。不过，不是单方面的，校长也会问学生问题。而校长的问题总是固定为三个：最近的学习状况如何，最近的生活状况如何，对未来有什么期望。
　　为了将这样的栏目设计成无论什么人都能够回答的问题，因此这三个问题并没有什么冒进性，可以说是收放自如的问题。
　　「最近的学习嘛……」我挠了挠头，脑子里想到了叶程的事情，不过在这里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虽然说还说得过去，但是数学方面果然还是有些勉强，如果这学期的数学也能顺利通关就好了，这样的话就完成大学数学的3/4了。」
　　叶岳点了点头，似乎认可了这个并没有什么营养的答案。
　　「生活方面……」我顿了顿，望着叶岳那仿佛洞穿一切不苟言笑的表情，放弃了隐瞒，「稍微有些改变，我不在学校住宿了。从这学期开始独自在外租房住。」
　　「哦……」
　　没有感情的应答，我不知道叶岳对这个回答是否满意，于是只好继续说下去。
　　「对于未来的期待的话……如果学校里能够更加安全一点就好了。」
　　虽然说这并不是许愿，但是我却真心是这么想的。当然，还有一个备选的愿望是希望能够让类似于叶岳这样的人不要再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但是至少面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而且还是老师，这样的话是不可能说的出口的，所以至少让学校安全一点这个愿望是最正确的选择。
　　「还真是『正确』的回答呢……」叶岳在我回答完了第三个问题之后，终于给出了评价，「简直就像是刻意的伪装出来的『普通人』一样的回答。」
　　露馅了么？还是没有……
　　我暗自揣测着，眼睛紧紧的盯着甜甜圈，虽然想要自己尽量不要做出不自然的举动，但是想了想其实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都会感到有些紧张才对，一这么想之后就立刻放松了下来但却因为担心因此而暴露了什么而紧张了起来。
　　「其实可以不用那么紧张，我今天只是来……闲谈一下……」
　　停顿了一下，明显的停顿了一下，叶岳虽然看起来表面很严肃但是似乎是那种意外的不会说谎的类型。
　　「关于最近沙盘游戏上的事情。」
　　「那个……虽然叶岳老师这么说，但是我已经退出新闻社了，应该不算是沙盘游戏上的角色了。」
　　关于这一点我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地方，因此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没错，这件事……我之前也已经了解到了。但是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要来找你谈一谈……关于最近在沙盘游戏上发生的事情。」
　　已经是第二次提到了，看来最近在沙盘游戏上果然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和沙盘游戏相关的人接连出现了事故，第一个受害人是阙水淼，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她是被人袭击而受伤的。但是以她的身手来说，想要判定成意外的话有些困难。」
　　我想起了之前星满空所说的话和再之前勾夜老师之间所存在的细微差异……袭击与意外……么？也就是说这件事本身也还没有定论。
　　「但是决定性的是第二个受害人的出现，星满空……大学三年生，这个人你应该也认识吧？根据沙盘游戏之前的记录显示你们之前曾经有过接触。在身为游戏角色以外的地方似乎也有过交集。」
　　我并不知道什么算是游戏角色外的接触，但是似乎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
　　「他也遭到了近乎致命的袭击，虽然巧妙的伪装成了意外，但是却有证据表明确实有人为操作的痕迹。」
　　怎么可能？我实在是无法想象拥有控制纸宫力量的星满空学长会受到什么人的袭击，这简直比阙水淼更加让我感到不真实。
　　「然后，就在今天上午，我失去了与新闻社社长田宇的联系。我正在试图让治水系统在校园内寻找她，但是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没有在学校里找到她。」
　　「叶岳老师……你在……暗示什么么？」
　　「我并没有在暗示什么，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基于这样的事实，不知道是否可以推导出这样的结论是：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即将降临在c大里，这种危险是与沙盘游戏的阵营无关的只是单纯的引起沙盘游戏上的人无法继续行动，然而有人却因为提前知道了这个危险因素的降临因此提前逃离了沙盘游戏。」
　　叶岳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明明在他的假设中，我就是那个始作俑者然而他的脸上却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的威胁或胜利的神色，仿佛他在和我讨论与我无关的事情一样。
　　不好，如果在这个时候不说出什么反驳的话的话，不是就陷入了单方面的绝境了么。但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话题会往这个方向倾斜的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究竟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怎么办……越是这么想着，越是没有任何头绪，甚至连胃部也绞痛了起来。
　　「那个，我可以先吃掉这个么？」
　　在我说出这样的请求之后，叶岳那严肃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噗~」
　　笑了？
　　我几乎没有时间来确定，但是应该确实是笑了一下才对，没有顾得那么多我先抓起了桌面上的甜甜圈塞进了嘴里。
　　「我只是尝试了一种设想而已……」叶岳望着我吃掉甜甜圈，似乎彻底被我打败了的样子，「这样假设是无法定罪的。而且基于上述事实，也可以有这样的假定：阙水淼只是发生了一场意外，星满空因为在数据中发现了什么失误而想要逃避责任伪装成被人袭击，而之后由于失去星满空的维护治水系统出了乱子才联系不上田宇学姐。」
　　「说的也是呢……」
　　我随声附和着有利于我的言论，叶岳的表情虽然依然还是老样子但是我却有了一种没有那么可怕的感觉，不如说……我认为眼前的男人应该并不属于自己所需要警戒的危险要素。
　　「那个……这么说来的话，学校并没有特别危险吧？」
　　「不，学校还是很危险的。」出人意料的回答，「如果不是到了非常危险的程度我也不会亲自来调查的。毕竟，我也算是老师中的一员，原则上我是不能干扰沙盘游戏的进行的。但是现在……」
　　叶岳再次顿了顿，将之后的话吞了下去。
　　「其实，这并不是没有预兆的事情。罗皓峰，虽然你已经退出沙盘游戏了，不过我想作为曾经的一员你应该也有知情的权力。」
　　叶岳第一次将手头的咖啡杯端了起来，我突然发现那竟然是纯黑色一点奶意都没有的纯咖啡，而叶岳则将那仅仅是看着就会觉得胃疼的液体送入口中。
　　「c大已经进入绝境了，沙盘游戏大概要就此终止了。」
　　「哈？」我不可置信的望着叶岳，「怎么可能……」
　　「虽然说进入沙盘游戏的人都是c大中最精英的人，但是现在面临的危机也许并不是针对于沙盘游戏的而是针对整个c大的。而之所以受害者还没有蔓延到普通人期间是因为精英人士起到了护盾的作用吧。如果所有的精英都无法阻挡的时候，c大就完蛋了。」
　　因为这个事实过于有冲击性，因此我不禁笑出了声。
　　「这算什么？是什么伪科幻萌系虐杀作品中的设定么？」
　　「不，就是我们所面对的现实。当然，对于现在的罗皓峰同学来说可以完全不用去想那么多。这已经超出了一般人所能承担的范围，我们精英阶层也原本就是为了迎接这种挑战而待命的。如果我们失败了的话，罗皓峰同学也不必为自己自责，因为那个时候罗皓峰也会和这个学校里其他的普通人一样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难道就没有什么万无一失的对策么？」
　　「有啊，」叶岳又喝了一口纯黑咖啡，「对于别人来说你不是有『已经知道有灾难来临』这个优势么？只要逃走就好了。」
　　对啊，只要逃走就好了，我不是已经从沙盘游戏上逃跑了么？接下来只要再从……
　　「对，从这个学校逃跑，其实也很简单。只要办个休学就能有一个学期的时间不用来到学校不是么？虽然不确定宰祸是针对校园内的还是针对全校学生的，但是至少在自己的家里应该会更加安全一点……对，就这么办！」我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着，「也要快点通知雨时才可以。」
　　「雨时……？」
　　叶岳有些疑惑的望着我。
　　「啊，没什么没什么……」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了恋人名字的我急忙掩饰道，「只是一个要好的学妹而已。」
　　被紧盯着，似乎并没有骗过叶岳的样子，但是叶岳却也没有追问下去。
　　「虽然说逃跑是个好办法，但是这样却救不了你的好友呢……」
　　我的好友……？
　　「白安顺同学因为是这个学校的骨干战力之一，是不可能逃学而跑的。」
　　「这个我有什么关系？」
　　诶？
　　「反正那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
　　一面惊讶于自己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一面嘴巴却完全停不住。
　　「反正我们也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可恶，停下来啊！
　　「如果他那么急着去送死的话就随他去好了。」
　　当我说完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的表情有多么可怕，那几乎已经不是在谈论朋友时应当露出的表情了。意识到这一点的我用手蹭了蹭鼻子，几乎像是小丑那样的掩饰道。
　　「反正那不是他们的工作么，即便是我想……也没有办法改变不是么？」
　　「哈～」叶岳叹了一口气，然后严肃而有些无奈的做出结论，「你还真是无药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