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论新闻社》恶逆非道的狐狸

14、谣言论4

　　小心翼翼的溜进行政楼一路上到5层用钥匙打开锁着的社团活动室，日落之后的活动室中一片漆黑，一个人也没有。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打开灯径直的走向了最有可能放着社团注册表副本的办公桌，却发现桌子的抽屉上了锁。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从我的腿部传来了奇妙的触感。

　　「鬼……鬼啊！」

　　我惊恐的向后跳去，整个人跌入办公桌前的转椅里，过度的后仰让的头部和窗台产生了接触，剧痛令我一时睁不开眼睛。

　　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发着幽幽光芒的手机屏幕正对着我。

　　「我不是鬼。」

　　仔细看去，发现单尚川正以一种受伤了的动物才有的姿势蹲在我面前的办公桌下面，手中举着的手机无力的为自己做着辩护。

　　如果是平时的话，我一定会问为什么她会以这种奇怪的形式出没，但是今天我却不得不别开了脸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和失态。

　　「原来……你在啊。」我咳嗽了一声。

　　单尚川收回了手机，手指以近乎不可见的速度打了几个字又将手机送回到我的面前。

　　「嗯，我一直都在……因为，今天是我值班的日子。」

　　啊，对，今天确实不是我值班的日子。但是之所以我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社团活动室，是因为想要从社团注册单里找到岳广龙的联系方式。

　　事实上，岳广龙刚一离开我就开始后悔没有直接向他索要手机号碁。因为在事情明确之前，我并不太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已经卷入这件事之中。不论是新闻社还是白安顺……或者说学生会的情报网络应该远远地超出了我的想象，如果想少一些阻力的话，还是尽可能的隐藏自己的行动比较好。

　　「对了，单尚川学姐，你知道咱们的社团注册表在哪里么？」

　　我决定单刀直入的拿到社团注册表然后一击脱着，为了显得不那么唐突，我还自作多情的捏造了理由：

　　「怎么说，我也要看看咱们社团究竟有几个社员吧……」

　　单尚川犹豫了一下，再次将手机举到我的面前。

　　「算上你的话，人类两名而已。」

　　早就知道会这样的我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么说我就更有兴趣了，因为社团至少要有10人才可以注册吧？另外那8名非人类请无论如何让我看到。」

　　单尚川难得的皱了皱眉头，然后在手机上做着滑动的动作，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这时我才注意到单尚川似乎又换了一个手机，因为上次的款式是诺基○的一款经典的全键盘机型，而现在的则是接替那款全键盘机型所推出的一款既有全键盘又有触摸屏的手机。

　　虽然不知道单尚川究竟是什么时候换的手机，但是我可以确信这个手机的使用肯定是在我第一次遇到她，她把手机摔的粉碎之后的那一部的接替品。也就是说使用时间不可能超过一个月。

　　但是，我能够清晰的看到手机的外壳已经有着明显的磨损，全键盘上已经有了快要掉漆的迹象。印象中诺基亚仅剩的优势之一就是结实，但是却被单尚川用到如此地步，不得不让我怀疑单尚川是不是经常性的摔倒或是遇到意外。

　　就在我观察单尚川的手机的时候，她似乎已经找到了要找的东西，然后将屏幕再次递到我的面前。

　　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的是联系人界面，在姓名一栏处写着「岳广龙」三个字，下面还写着他的手机号码和电子邮件。

　　瞬间我便明白了我的意图已经被单尚川发现了，不得不笑了笑说道：

　　「单尚川学姐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不，我只知道我所见到的。」

　　这句话我已经不止一次听单尚川提起了，虽然我并不认为她所说的「见」是我所理解的「见」。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从休业的冷饮店前开始，你们的奇怪行为吸引了因为连续两天关店而没有喝到酸奶的我。」

　　虽然单尚川学姐的存在感并不高，但是在食堂又不是活动室，又没有办公桌的下面这样奇异的角落可供隐藏，如果当时单尚川在场的话我一定会有所察觉的。

　　显然单尚川在用为数不多的撒谎细胞编纂着完全不能让人信服的理由，不过我倒是并不在意，因为相比起其他人来说，单尚川学姐是最让我感到安心的一个人。

　　「那么，单尚川学姐知道我为什么要联络他么？」

　　单尚川条件反射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仿佛做了什么错事一样的拼命摇头。

　　「哦~？这可不像是我认识的单尚川啊~」我叹了口气露出忧郁的神情，「我以为单尚川什么都知道呢。」

　　再次举到面前的手机上毫无意外的写着那句话：「我只知道我所见到的。」

　　但是，其实你是什么郭能见到吧？我努力吞下了这句吐槽，继续引导单尚川将话题继续下去。

　　「那，最近单尚川学姐有没有看到关于图书馆前那场车祸的消息？」

　　单尚川学姐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单尚川学姐看到了的话，就请把所有知道的事情告诉我吧。」我用几乎是恳求的语气向单尚川说道。

　　单尚川的手指在手机的上方悬停了一会儿，似乎在选择着措辞。之后，单尚川开始近入疯狂的打字状态，在长达将近十分钟的时间里完全无视我的存在。打字的中途只有几次停顿的时候，抬头与我有着意义不明的眼神交流，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说起来我对单尚川似乎完全不了解，除了知道她是和田宇同一届的学姐之外，完全不知道她的其它信息。

　　于田宇学姐的张扬不同，单尚川似乎刻意的与所有人保持着距离。虽然缄默不语而且手机从不离身，却从未见她接过电话。大多时候我看到她的手机都是处在短信或者是社交网络的移动客户端界面上。

　　可是，和现实中的单尚川一样，单尚川的社交网站主页也显得寂寞而且冷清。几乎从不主动发言的单尚川最近的一条状态是昨天早上7点左右，内容秉持了单尚川一贯的作风：

　　「没有开……」

　　练习起刚才那个蹩脚的借口的话，大概喜爱同一款酸奶算是我和单尚川唯一的共同爱好了吧。

　　而且，即便是这样令人感到一头雾水的状态也是隔了很久才有一条，随便的向下看去。单尚川的账号甚至比「叶孤城」更加缺乏着作为一个「人」的特质，除了一些单尚川学姐这个年纪的女生都喜欢的明星照片和星座预言之外，还充斥着各种良莠不齐的男默女泪的文章。总的来说，根本无法通过单尚川的社交网络页面从外在对单尚川有一个准确的描述。

　　「大概是个20岁左右的女生。」这便是从她社交网络账号里能得出的全部信息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而且是不止一条短信的声音。

　　原本二小姐非常有气势的「杀してあげる」的短信铃声，在复数条短信的冲击之下变成了「ここここここ……ころしてあげる。」

　　不过我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遗憾的。因为，我欣赏到了因为这个坏掉的铃声而笑出声来的单尚川学姐的样子。似乎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古怪的铃声的样子，单尚川学姐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但是不愧是单尚川学姐，还没有等我来得及附和就迅速的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好像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唯一的变化是脸色似乎因为忍住笑意的关系而微微的泛红，样子显得异常可爱。

　　装作没有看见的我，打开手机的收件箱，不出意外的全都是来自于单尚川的短信。我找到第一条短信开始阅读。

　　「罗浩峰同学也应该已经或多或少的知道了，这个世界并非是按照我们，或者说按照常人所见到的那样子运作的。在常人所见不到的地方，在自己的认知以外的领域，这个世界很有可能遵循着某种看不见的规则。」

　　「魔法也好，超自然也好，超能力也好，名字并不重要也并非是关键，关键在于神秘性。在众多的『我们所不知道』中，也许有的能够发出蒸发一切的射线，有的能让身体的速度超出常人许多，又有能够自然发火或自然结冰的存在。」

　　「在如此众多的我们所不知道中，必然有一种能够让几乎重伤致死的殇千桦同学恢复的方法。想必，学生会主席就是以这种我们所不知道的方法让殇千桦『起死回生』的。」

　　「但是，在所有的我们不知道的事物中，有一个最古老的最有力量的也是最简单于最恐怖的与原初的『无知』最相近的存在，名为『谣言』。」

　　看到这里，我抬起头望了望单尚川，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单尚川示意我继续看下去。

　　「名为谣言的魔法也好，超能力也好，超自然也好，是所有这些不可名状的事物中最强的存在。尤其是类似于『薛定谔的猫』这样的黑盒实验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任何一种魔法能够抵挡谣言的力量。」

　　「人类的语言本身就可以影响人类，但是那样的影响只是微乎其微的，即便是拥有着『言灵师』这样称号的人也不过只能用自己的力量潜移默化的改变人的思维而已。但是，谣言不同，谣言所追求的是对那种微乎其微的影响呈几何倍数的累加之后的效果。直接作用于每一个受制于同语言思维体的『无知』的力量。」

　　「说到底，人类所认知的世界，不过是建立在人类的认知的基础之上。所以，如果能够连人类的认知都被扭曲了的话，那么世界本身也就改变了也说不定。」

　　所有的短信到这里就结束了，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这不是唯心论么？」

　　但是单尚川却点了点头，像是本就知道我会这么问一样，轻轻的将手机递给我，上面显示的是记事本的界面。

　　「就如同球形鱼缸里的金鱼去利用光学丈量这个世界，他们永远只能得出光是沿曲线传播的结论一样，人类永远只能受到自己的感知所限制。但是这终究不是唯心论，也就是说，人类是放在阳光下的金鱼所以才能得出『光是弯曲的』这样的结论。如果人类是被关在地窖里的金鱼的话，人类就连光都观测不到了，更不能观测到光的路径。」

　　也就是说……谣言和唯心的区别……在于契机么？

　　「契机是很重要的，因为谣言是比任何不可名状之物更要强大地不可名状，所以谣言比其他任何我们所不知道的事物发动的契机都要更加苛刻。」

　　「虽然谣言发动的必要条件是无知，但是正如金鱼需要先知道光的存在一样，有知也是谣言发动的一部分，而有知则很大程度上决定着谣言的成败。」

　　「这次被选为有知，或者说被迫成为有知的人有三名，分别是学生会主席，罗浩峰同学，还有『叶孤城』先生。」

　　换句话说，谣言并不是无风起浪的东西，至少需要一点可以使人信服的导火索。

　　「学生会主席选择了放弃自己引导谣言的权力成为无知，这是她的立场决定的。罗浩峰决定让出自己的有知，这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剩下的叶孤城先生，获得了罗浩峰同学和杜鹃同学『有知』的权力，成为最终引导『谣言』形成的核心人物。」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么？」我有些难过的将手机递回给单尚川。

　　「不，」单尚川似乎来不及打字了，直接用声音阻止了我的自责，「这和罗浩峰一点关系都没有。」

　　虽然我很高兴听到单尚川的声音，但是我却并不能认同的她的观点，只得摇了摇头。

　　单尚川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似乎一次一句话已经是她的极限了的样子，她又举起手机快速的按下文字。

　　「罗浩峰是无色的『有知』，只是作为原初的观测者阐述了一个拥有两条分支的事实而已。将盒子里的猫杀死的是希望让大家看到死猫的人，也就是『叶孤城』先生。」

　　也就是说，即便是在我不删除状态的情况下，殇千桦还是有可能会陷入现在的境地么？

　　「不仅如此，如果罗浩峰同学不删除状态的话，谣言可能会烧至罗浩峰的身上。」单尚川给出这样的分析。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似乎确实如此。因为不论如何，我并不能给出确切的答复，如果在叶孤城的照片出现后,一味片面解释的话，说不好还会被别的同学认为可能有要掩盖事实的意图。这么说来，杜鹃在第一时间放弃了自己身为观测者的立场大约也是为了避免谣言的伤害吧？

　　我并不难理解身兼维护学校荣誉的学生会主席一职的杜鹃会以什么样的标准作为自己的行动准则。恐怕，如果这件事不能以「殇千桦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样的结果处理的话，杜鹃就会以「这个学校里从来没有过殇千桦」这样的结果着手处理吧？

　　并非局限于这所学校，这也算是这个国家的特色之一了。

　　但是，因为这种原因就轻易地放弃一个人的生命实在是太让人无法接受了。

　　我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单尚川的解释。不过，在真正的决定如何行动之前，还有几个疑问让我无法释怀。

　　「为什么之前岳广龙还有……我的室友白安顺都不把这样的情况告诉我呢？」

　　单尚川犹豫了一会儿，对于这个问题单尚川似乎并不知道，而是在猜测。

　　「大概是因为谣言本身就是语言的力量吧……？」虽然明明没有语气，但是却能够从单尚川的文字中感到她也处在疑惑之中，「如果连他们也说出『那样的伤，一般情况下是治不好的』，这样的话，大概殇千桦同学就真的没救了。」

　　我不禁眉头一皱，也就是说……我现在和单尚川的这种谈话在某种程度上也干扰了杜鹃的治疗么？

　　单尚川好像明白我的忧虑一样，急忙在手机上补充道：「没关系的，只要你相信殇千桦同学还活着就没有问题的！我这边……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我是不会影响到谣言的。」

　　「是这样么？」

　　我有些惊奇的看着单尚川学姐，虽然很想追问下去但是还是知趣的没有问出口。因为单尚川的文字明显是顾左右而言他出来的，我并不想在她刚刚帮了我大忙的时候为难她——也不意味着我平时就想要为难她——总之这与现在的重点并无重叠，于是我选择性的略过了这一细节。

　　「还有一点……」我吸了一口气，因为我觉得我可能就要接触到更加核心的内容了，「刚才单尚川学姐一直称『叶孤城』为先生，难道说单尚川已经见过他了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在听到我这么问之后单尚川的眼神似乎沉了一下，仿佛有些自责。

　　「我当时……确实没有看到『叶孤城』，所以我完全不知道他的信息，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自言自语道，「我当时也没有看到他。」

　　「这不一样！」单尚川打出这四个字然后又急忙的收回去激动地在手机上打着，「当时的场景我完全看到了，但是并没有可以被称为叶孤城这样的人。也就是说目击者本来应该只有你和杜鹃才对的，但是……」

　　看着单尚川自责的样子我突然有了一种身为男生的保护欲，不知不觉的手就已经拍在了单尚川的肩膀上。

　　单尚川和我都被我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仿佛触电一样的我急忙的从单尚川的肩膀上抽回了自己的手，但是那不算瘦的肩膀略带肉质的绵软触感却仿佛沾在了手上一样。

　　脑中一片混乱的我，突然随口蹦出一个问题：

　　「刚才为什么短信发到一半就改用记事本了？」

　　听了这个问题之后的单尚川整个脸都憋红了起来，那与之前展露笑容后的掩饰完全不同，是完全羞愧的样子。然后，我又一次听到了她的细小而好听的声音：

　　「手机……欠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