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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人类论6 ...

  •   年幼的神祗并不年轻了,之所以以年轻的模样示人,是因为他第一次拥有「自我」的概念的时候,就是这副孩子的模样。
      刚刚获得了自我意识的神祗降生在一个小镇子中,镇子里有几十户的人家,生活虽然不算富裕但在那个时代却也是可以自给自足的程度。镇子里有愿意给自己讲故事老爷爷,有和他一起捉虫子的少年,有总是坐在草垛上望着远方的少女,有会做甜甜的苹果派的妇人,还有辛勤劳作的农夫。
      神祗忘记了自己的能力,神祗变成了少年,神祗很幸福,和小镇一样。对于年幼的神祗来说,这个小镇就是整个世界。尽管年幼的神祗并不知道自己是一个神明,但是却有一种本能的冲动想要保护这平和的一切。
      然而那样的平静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当某一次年幼的神祗从山林中苏醒,沿着熟悉的石板路走到小镇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所熟悉的一切都变了样子——没有人再愿意接近年幼的神祗,所有的人都像是躲避瘟疫一样的从幼年的神祗身边逃开。尽管从没有人对年幼的神祗解释什么,然而人们的心声却好像蛇一般钻进了年幼神祗的耳朵。
      ——「那个孩子的眼睛是红色的。」
      ——「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孩子的家长?」
      ——「难道不是山里的野孩子么?」
      ——「不,他还识字的,难道说真的是十字军说的那样?」
      ——「恶……魔?」
      幼年的神祗伤心极了,他决定回到山里,再也不出现在村子中了,然而唯有时常和自己玩的少年还是一如往常的对待幼年的神祗。
      那样的日子又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傍晚,幼年的神祗在山洞中醒来——他被外面的嘈杂声所吵醒。山中有着什么不寻常的声音不断的灌进耳朵里,即便是用幼小的双手捂住耳朵却也无济于事,那些声音像是蛇一般的钻进耳朵里。那是人类哭号的声音,是皮肉被割开的声音,是烈火将木屋烧塌的声音。幼年的神祗害怕极了,虽然他想逃跑,但是却想起了村子中的少年。幼年的神祗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出了山林,看到的却是已经化为一片地狱景象的村子。
      披着铁皮肤的魔鬼在烈火中奔跑,他们的马匹像是恶魔一般的践踏着那个会做苹果派的妇人;他们的长枪像是针尖一样的将眺望远方的少女的头颅挑的更高;他们的利剑从人群中扫荡而过,像勤劳的农夫一样收割着人命。
      「住手,住手,住手……!」
      年幼的神祗高声的呼喊着,用自己幼小的身躯阻挡在烈马的前面,而那马匹像是风一样的从神祗的身上沸腾了过去,马上的人高声的呼喊着:「God wills it!God wills it!God wills it!」
      那副神情,就像虔诚的撒旦教徒一般。
      年幼的神祗一边哭,一边在大火中寻找——至少如果少年还活着的话——幼年这样想着,朝两个人常去的果园的方向走去。
      然而在那里迎接年幼的神祗的,却是「结满了」人头的被染成鲜红色的果树,少年睁大了眼睛的头颅仿佛要说什么一样望着幼年的神祗。
      「喂……这里还有个孩子!」
      「一律杀掉……说不定他就是那个诅咒之子。」
      「God wills it!」
      「God wills it!」
      年幼的神祗被长枪挑到空中,身体像是破烂的洋娃娃一般在空中飞舞,没有人注意到,年幼的神祗的眼睛在无月的夜晚闪烁着宝石的红光,黑色的蟒蛇从火光的阴影中肆虐。恐惧,尖叫,烈火,扭曲的残肢,悲剧像是活的□□一般降临大地。
      年幼的神祗想起来了,原来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God」,而自己的责任则是守护这一切……
      李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面对眼前这个人的时候会想起自己第一次获得人类意识时候的场景,原本身为自然系神祗的李君并不需要人类的所谓「主观意识」的介入来发挥自己的能力。但是当这个世界的历史越来越多的被人类的历史所充斥的身后,李君也自然而然的觉醒了那样的思维方式。
      现在的李君距离初次拥有那段记忆的时候已经不知过去了多少年,甚至是否还在一条时间线上也不确定了。原本作为拥有篡改历史之能力的他就并不像人类那样是依靠记忆这种单向的凭证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因此即便是想要寻找到当时想要保护的那个村子,现在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但是,那时候的事情却让李君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脆弱和人类的脆弱,即便是人类的科技发展到现在这种接近魔法的程度也好,即便是人类在神秘学上的造诣也已经近似于古代的神明也好,人类依然是如此的脆弱。在拥有更高阶位的自己面前自然不用说,即便是同样存在于物质位面的东西来说这个世界也对人类充斥着不友好的敌意。虽然人类已经研发出了如□□那样破坏世界的基础物质构成来将世界撕破一个口子来造成杀伤的终极武器,但是对于人类来说……即便是对于眼前这个继承了2000年来人类中唯一有可能成为神明的那个叶程的知识的人类来说,想要抹杀他的性命,也只需要将自己手中的匕首刺进对方的心脏而已。
      但是,年幼的神明却并没有那么做。
      并不是因为对眼前的年轻人产生了恻隐之心,也并非是因为他是个不会轻易杀死人类的善神——那种只会给人类施舍神威的神明原本就只存在于年幼的神明为人类所编造的虚假的史书里。
      只是因为这样实在是太不划算了而已。
      李君稍稍的计算了一下,他那环绕在地球上空的巨大本体因为这样的思考而稍稍的睁开了眼睛,红色的眼睛放射出了致命的光芒。李君并非故意的将自己的本体隐藏于人类的视力之外,而在于如果以人类的眼睛直视到自己的本体的话,大多数的人类都会因为大脑无法承载如此巨量的信息而停止思考。
      过了须臾的时间,李君得出的答案是:如果要将眼前的年轻人从历史中根除,那么他将彻底失去从叶程那个阿赖耶神手中收回未来全人类可能性的机会。
      这意味着,人类将会继续持续着那种无秩序的突发式的历史很长一段时。眼前的年轻人分析的并没有错,年幼神祗的力量并不能突破自己的常规,因此年幼神祗无法计算到叶程这样的能力者的诞生,也无法预知人类的未来,他只能通过数十亿年中这片土地上所发生的一切的历史模型去推测未来,然而那样的事对于预测人类的历史来说几乎等同于徒劳。
      年幼的神祗永远不可能知道未来什么时候会出现第二个叶程,年幼的神祗的时间是无限的。即便是几万年,几十万年的时间,对于年幼的神祗来说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事情,黑暗的巨蛇仍然会盘旋在这颗星球之上,尽管那时候的人类文明也许会发现他们所生存的地方并非是一个球星体而更像是他们历史上曾经坚信过的平面——物质的平面。
      但是,对于人类本身来说就不一定是那么回事了。在李君长达几十亿年的记忆中,人类就像是在某一个大地回春的午后,阵雨初晴之时,突然盛开在平原上的片片花簇一样沁人心脾,却也那么的娇嫩无常。
      天知道如果没有自己的守护,人类已经将自己毁灭多少次了——虽然那样的守护也往往意味着数以百万计的人类死于突然的瘟疫或是天灾——因为对于人类这种在任何时刻都想着要将同类制于死地的野蛮动物来说,没有什么比让他们维持在不团结在一起就无法生存下去的基准线上更加有效的保护他们了。
      瓦尔普吉斯也是在那个时候诞生于世界上的——年幼神祗的脑海中闪过了那个女人最新的面容,以前她的长相可并不如现在这般讨好人类。
      然而,李君却逐渐的意识到了一件事——人类的欲望是无穷的,如果这样放任下去的话,人类总有一天会连自己也驱逐掉,就像他们现在用那些条条框框的规则将曾经在黑暗的旷野上撑着地狱的马车呼啸而过的瓦尔普吉斯,束缚在丝质的精美旗袍和近乎病态的美丽皮囊中一样。
      对人类的收容与保护,必须提上新的计划日程,而恰巧在这个时候——叶程诞生了。
      那是一个一如往常的下午,年幼的神明没有为叶程的诞生创造出任何祥瑞——而在伪造那些历史上虚伪的神明的时候,年幼的神祗总是乐意与制造出一两个彩蛋来。这个过程并非必要,而是在于日后当有人将那样的自然现象与神明作祟连接起来的时候,总会得出让李君意想不到的有趣因果——那一日,东方的天空一片湛蓝,太阳如往常那样从地平线升起,夏日的炎热灼烧着北半球,风平浪静的海上演着人类称之为圣婴的长期神罚。
      但是叶程所诞生的那个瞬间,年幼神祗所感受到的震动不亚于他所编造出的历史中那个住在云端的神明发现自家的地板被古巴比伦人的塔尖刺穿。
      因果的洪流像是无法控制一般的聚集到叶程母亲的身边,蛇群朝拜着那个方向,他们甘愿褪去原本黑暗的麟与皮换上金黄色的颜色成为那个人的一部分,那一切就好像是一位真正的神明的诞生。
      这就是年幼神祗讨厌人类的原因——他们从不按照任何规矩出牌,尽管这既不是战争年代,也非神话时代。然而他们居然用自己那诡异的只有劣等不稳定生物才有的名为「可能性」的东西孕育出了一个近似神明的个体。
      这种东西还是尽早了解比较好——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年幼神祗就下了决定。
      然而当年幼的神祗坐在星球之颠,俯视那个刚刚降生的孱弱生命的时候,年幼的神明却看到一个另外的未来。
      一个将人类永远关在笼子中的未来。
      之后,年幼的神成功了,或者说差一点就成功了。虽然在中途,那个名为叶程的棋子发现了自己的命运,但李君还是成功的将他踢出了棋盘,而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眼前的这位凝固在历史中的年轻人。
      年轻人的年龄大约三十岁的样子,但是因为之前一直在接受精灵族的治疗,因此□□维持在了二十多岁的水平。但是尽管如此,消瘦的身体上却拥有着与生在和平年代和平国家所不符的伤疤,从历史上来看,第一个伤痕来自于他的老师——叶程,叶程在那个时候就将自己的大半力量融入了这个人类的身体之中。
      而其他的伤疤,多来自那个发起疯来不止深潜的狼人。
      虽然将狼人引入境界,将两人永远困在那里是自己的计划,但是每当年轻人被狼人撕裂啃噬的时候,都会担心狼人会不会一不小心杀死年轻人。
      尽管如此,年轻人却依然如此的依赖着,相信着,甚至深爱着狼人。年幼的神不明白,也不屑于明白——因为那与他的目标无关。
      年幼的神明现在仍然没有销毁掉眼前的年轻人的原因是因为眼前的年轻人还没有被评级到不可燃垃圾的程度。
      或许还有利用的价值——年幼的神明将目光落在年轻人的身上,在那一瞬间年轻人已经不再是自己现有年龄的模样,年轻人的姿态、少年的姿态、儿童的姿态、婴儿的姿态,宛如一条缝隙又像是一条变幻着身形的长蛇盘绕在地球的表面上。
      那便是年幼神明的力量——直视、触摸、改变一切事物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就像是不管多么强大的人类都可以被一只匕首杀死一样,不论多么强大的人类在年幼神祗的面前都像是橡皮泥一样被切割,被玩弄,被戏耍。
      “这次就将那些没有意义的东西都切除的话,也许计划还能按原本进行吧?”
      年幼的神明眯起了眼睛,将匕首落了下去,年轻人的“历史”——那些构成年轻人本身的过去在年幼神明潇洒的动作下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这些人明明是他的同学,但是却在毕业之后一次也没有联络过?」年幼神祗皱了皱眉头,将那些曾经的友情切除。
      「这些人明明是他的亲人,但是却只是因为血缘上的关系而有着点头之交?」年幼神祗再次动刀,将那些亲情也干净的切除。
      「对了,如果为了不影响到计划,最大限度的排除不稳定性的话。父母似乎也没有存在的必要呢……?」年幼神祗乐在其中,将青年人诞生于这个世界上的最初的依托从年轻人的历史中抹杀,「该怎么做好呢?那么,车祸就好了吧……」
      对于年幼神祗来说,不要说是杀死一个人,即便是杀死成百上千万的人,也只不过像是将刻在泥板上的楔形文字抹平重构一般的没有实感。
      「其实即便是作为叶程的徒弟也不一定要在神秘学上有这么高的造诣嘛……」
      青年人曾经彻夜为之奋斗的东西,在转瞬之间灰飞烟灭。
      而对于年幼神祗来说,这一切就像是真正的沙盘游戏——这个世界的一切既存事物都如沙烁一般脆弱,而他可以像是哥斯拉那样的任意的在这个世界之中推倒一切。
      而对于修改人类的历史来说,更加是如此。
      人类的历史比起自然的历史拥有着更多的不确定性,更高的随机性,以及更复杂的逻辑性。在篡改人类历史的时候,就好像是在玩一款全白色的拼图。年幼的神祗喜欢这种游戏,在几十亿年的漫长生涯中,人类是最有趣的玩具——那种上瘾的感觉不亚于解剖一只设计精巧的动物。
      即便现在也是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年幼神祗望着自己眼前的杰作——那个被蛇群束缚在眼前的年轻人。
      从外观上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多大的区别,也许唯一的区别在于身高稍稍比原来低了一些,因为过早独立的缘故身上也比原来多了几分肌理,然而脸庞上的眉目与身上的伤痕却一点未曾改变。
      尽管如此,青年人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执拗的青年人,青年人拥有着完全不同的过去,不同的历史,自然也会孕育出完全不同的此刻的青年人。
      「原来的你,如果知道现在的你会怎么做的话……一定会气的想要杀掉自己吧?」
      年幼神祗眯起眼睛,最后的看了一眼自己已经完成的作品,然后为其注入生命。
      青年人缓缓的睁开眼睛,黑色的瞳仁仿佛平静的湖面,映照出年幼神祗的姿态,仿佛看不到任何抵抗。
      「来,把那个东西交给我吧。」
      年幼神祗趾高气昂的下达命令,青年人闭起了眼睛双手合十,当他再次张开双手的时候,一道荧绿色的光芒从指尖中散逸开来。闪烁着星空与未来的颜色,如萤火虫一般闪烁而又充斥着整个空间的光芒从他的手心中升起。
      年幼神祗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那个东西……
      星光刃——这个星球上拥有着统辖地位的灵长类动物在未来的一切可能性所凝聚而成,可以被认为是阿赖耶识其本身的存在。
      青年人双手奉上,口中轻轻的低吟。
      「请接受这一切吧,我的校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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