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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契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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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要怎么处置这小子?”
“扔海里去吧,被人看见尸体也不好。”
黑暗中,有人的对话传来。伏见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却不怎么听使唤,无论他再怎么用力,也只能撑开一条细小的缝。
好像还没死,不过离死也不会太远了。身上受伤的地方全都在流着血,胸口疼得几乎不能呼吸,也不知道肋骨断了几根。
“美咲……”那个名字化为疼痛的呻吟从喉咙里溢出。好疼啊……那个娇小的身影却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一心一意地朝着前方的身影追过去。好疼……伙伴,不是你说的吗?为什么我就得守着你的背后,而我要死的时候你却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肯?
交谈中的男人吃了一惊,随即笑道:”这小子,死到临头居然还想着女人的事。”
男人的嘲笑尖刺地扎进耳朵,但动弹不得,连发怒都做不到,只是从心里涌出悲哀,突然觉得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为什么非要为了眼里连自己的身影都没有映照的人如此拼命?
失去了力气,大脑也停止了工作,伏见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嘲弄着自己的男人的脸,看到一团蓝色的光芒在他们的背后明亮地闪耀起来。
死神们骚动起来。
干净清澈的蓝色如同海水一样渐渐地漫过了伏见的身体,然后涨潮一般充满了整个小巷,把黑暗一扫而空。天空中有什么出现了,伏见仍旧无法思考,眼睛张开的细缝被巨大的剑型结晶体填满。
死神退去了。
遥远的地方传来了男人柔和安定的声音:”对,是你的人吧,你自己来把他带回去,地点在……喂,不许挂电话,给我好好听着……”
那是一把能让人镇定下来的优美声音,但是,现在的自己即使想听也无法集中精神听下去……意识渐渐远去,伏见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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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清脆的叮叮的声音落进耳朵里,然后是一阵香味,睁开眼睛,上方的琉璃色枝形吊灯把柔和的光投进眼睛,让伏见一瞬间眯细了眼。
身下柔软但狭窄的感觉也很熟悉,伏见偏了偏脑袋,看见旁边小桌上自己那副碎掉了一边镜片的眼镜。
“你醒了?”草薙从吧台后面探出头来朝这边看了一眼。
“我……”疼痛伴随着大脑的清醒猛烈地袭来,伏见轻轻呻吟了一声。
“谁干的?”草薙把盛着色彩鲜艳的小菜的盘子放到小桌上,自己在旁边坐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送到嘴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最后又收回了烟盒里。
“不知道,我被敲昏了,没看见脸。”
“敢对吠舞罗的人出手的可不会是一般人,既然敢动手就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才对。”草薙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
“那个,草薙哥,是……是谁救了我?”伏见趁着草薙的沉默提出了自恢复意识以来一直想问的问题。
“尊把你扛回来的。”草薙叹息道,”还以为他大半夜的突然从床上爬起来是要干什么,结果回来的时候却扛着全身是血的你,真是……怎么了?”
不对,那个有着美丽颜色的灵气,那个安定地悬挂在天空中的剑型发光体,并不是属于炽烈的周防的东西……
然而伏见说不出口,受了伤,却连伤了自己和救了自己的人都不知道什么的,这种近乎耻辱一样的自觉令他十分不愉快。
“疼的话还是躺下吧。”草薙误会了伏见揪紧五官的表情,体贴地说着,退到了吧台后面。
“草薙哥,富泽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听到这个问题,草薙清洗酒杯的手停了一下:”什么样的……跟其他组织也没什么不一样,有自己的兴产公司,也收取保护费,很普通。”
“是吗……”
“怎么了?你居然会对富泽组感兴趣,难道,你还在怀疑原田?”
“是十束哥说的吗?”
“这种事,看表情也能知道吧,那家伙不说我也明白。不过,我也觉得对别人的过去还是不要太过认真追究才是。”
“你难道不在意吗?那家伙出现的时机是不是太微妙了?”
“也许是这样,不过我没有看出他有任何不轨的行为,如果有的话,他应该不会拒绝加入吠舞罗的大好机会吧?”
伏见沉默了。
正如草薙所说,如果真的对吠舞罗有邪念,应该不会放过单独接近赤王的机会,可是原田轻飘飘的拒绝了,对吠舞罗这个组织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
但是,这种无法释怀的感觉仍旧揪着伏见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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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像传来要求见面的简讯是在伏见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
“我想见你。”这种像是对情人发出要求般的简讯不知道那个人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发的,伏见有点好奇。
推开宗像指定的酒吧的门,不用寻找就能看见在角落里独自坐着的那个男人,明明是在放松的场所,那个男人的姿势看上去依旧是端正到了神经质的样子,但就是那样一幅凛然的姿势,却给了他与这场所格格不入却又毫无违和感的堪称艳丽的气质,令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转向他。
“坐吧。”看到伏见的宗像朝他点了点头,指着对面的位置嫣然一笑。
坐下之后侍者为伏见上了一杯饮料。宗像的面前依旧摆着叫做青鸟的鸡尾酒,他似乎很中意这种酒。
“伤好了吗?”宗像看了看伏见仍旧贴着创可贴的手背,似笑非笑地问道。
伏见没有回答,反而问道:”那天是你救了我吗?”
宗像弯起嘴角,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不管是不是,我都没法报答你。另外,我也找不到你感兴趣的情报……”
“伏见君,”宗像打断了伏见的话,用唱歌般的语调轻快地问道,”你要到我这里来吗?”
定定地看着宗像,几秒钟之后,伏见理解了宗像话里的意思,”啊?这算是挖角吗?你这人没问题吗?我是敌对阵营的人吧?”无法掩饰自己的动摇,伏见放出一连串的问题。
“阵营这种东西并没有关系,”宗像轻轻地摇头,嘴角的笑容丝毫未变,”我只是在问你个人的意思。你想来我这边吗?”
伏见悄悄的咋舌。”我为什么非得到你那边去?”
“这个问题不是应该问你自己吗?”宗像脸上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
不知道到底是被看透了还是被看扁了,急于扳回一城的伏见匆匆开口说道:”我拒绝。”
“理由呢?”
“我不喜欢被条条框框约束。”
“哦。”宗像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你难道无所谓吗?明明是王权者,却要在法务局的制度下行动,拥有王者的特权却要向他人一一申请才能做事,你能够忍受吗?”
之前的scepter4独立于任何机构之外,仅仅作为第四王权者的军队行使独立的权力,处理独立的事件,S4的代行首领也以”司令”的名义行动,与掌管国家命脉的黄金王以及君临黑暗王国的赤王不同,青之王的行动本身就代表着理性与秩序,所以王本身根本没有要服从他人制定的制度的必要。
换句话说,青之氏族不需要向任何机构或个人寻求帮助或庇护,更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体制,其本身即是体制。失去王的十年间虽然沦为黄金氏族的看门狗,但其本质并没有多少变化,如今有了王更应该是如此,但宗像礼司却任由新的S4归于国家机器的统治之下,在众多的条款中维护自己推崇的大义。
“这样毫无自由可言,难道不会辛苦吗?”
“的确,特权是好用的东西。”宗像缓慢地喝着酒,柔和地说道,”不过特权并不是任何时候都好用。树大必然招风这个道理人人都明白,但却不是人人都能避免。比如说,你们的王。”他在”你们的”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伏见装作没听见:”你该不是想说,你需要借重其他王者的力量什么的吧?”
“……呵”宗像扶了扶眼镜,包裹住半边脸颊的手也遮住了他的表情,”你是想说我害怕吗?”
“……”
“不怕哦,其他的王权者并不值得害怕。不过真要说令我害怕的,大概是秩序本身吧。”略有些戏谑的语气,但是伏见辨别得出那中间的认真。
“我代表秩序,但却不能代替秩序,如果使用特权太超过,即使是为了维护秩序本身,秩序也会出来将我肃清,这就是秩序的本质。非要用形式来表示的话,就是那个吧……”他纤细修长的手指朝上指了指。
头顶上方并没有任何东西,可是伏见明白了,那是指随时悬在王权者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对此,伏见嗤笑一声。
“还真是任性的东西。”
“是这样没错,不过在有限的秩序之中寻找实现权利的极致,不是也挺有意思的吗?”
“是有意思,不过很累。”
“嗯,要这样说也可以,”宗像微微颔首,”但是比起随心所欲,一派天真烂漫其实什么都没想地活着,我认为这样比较对我的胃口……之类的?”
知道他意有所指,却找不出反驳的话语,伏见把一声咋舌咽下,默默地咬住了嘴唇。面前装着冷饮的玻璃杯在接受了室温之后产生的水珠慢慢朝下滑动,一路聚集了更多的水滴,加速地汇入了杯子下方的水洼里。
“伏见君,”宗像轻柔地叫唤声打破了笼罩在两人之间的宁静,”如果你要来,我可以给你绝对的自由,你不喜欢的条条框框,没有什么能约束你。如果你决定不到我身边来我也不会勉强你。可是,”顿了顿,宗像接着说道,”如果活得不快乐就要换个活法。”
不知道话题为什么转了向,伏见不解地抬起头,对面的宗像微笑着,跟之前讽刺般的笑容完全不同的,温柔的笑着:”如果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可以试试换一种方式去取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伏见嘟嘟哝哝地说。
“伏见君,你的愿望……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