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外》鱼来余往

12、第 12 章

　　翌日，一片雪的世界。雪虽不厚，但却实。踩在上面足不入雪，单留下一个又一个浅脚

　　印。

　　“很少下过这么大的雪。”

　　阿智深呼了一口气，享受着早晨的清新。

　　“是吗？记得昨年我也看过雪，似乎比这次的更大。”那是京都的雪，记得当时雪下的

　　急，急如皇宫的演变，都让人措手不及。

　　除夕后，大家的活都少了许些，单厨房有增无减。初一初二还是要多添些菜，这是庆城的

　　风俗，过年要过三。

　　似乎用自己的钱买的衣服穿的特别舒心，几天下来不论衣服多脏，我们依旧继续穿着除夕

　　新衣。我的那套是淡蓝边乳白为主色。我很喜欢，因为除夕前几天厨房走不开，便托陈拓帮忙

　　买去。虽然如今乳白变成了白参黑，我还是没打算换下。这几天阿智很少说话，大家都知道他

　　忐忑的心情。然而他倒来了几次厨房，看见我忙活着，也帮帮忙，我当然不亦乐乎，倒是一想

　　到他即将离开，不免多几分伤感。

　　阿智曾经也几次在我和陈拓面前意气的说不走了，但是不论从哪方面看大家都知道他期待

　　见到他的父亲。

　　雪就那天下过，可积雪几天都没化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阿智要离开的缘由，最近总觉得

　　天灰蒙蒙的，也更冷了。陈伯最近也没怎么出去了，整日的都呆在家中。听陈伯提过裕彤除夕

　　后便从京都启程了。算一算，也就这几天到。看陈伯的样子，似乎这次还有其他特别人物要

　　来。

　　“庆霖，过来下。”

　　初三这天，陈伯难得来了厨房。他带我到了后院，沉思一会也终于开口了：

　　“裕彤将军明天就到。”裕彤终于来了，我的心沉了沉，感到有丝失落。但见陈伯深锁眉

　　头的样子，似乎还有更棘手的事情。

　　“陈伯，还有别的人也要来吗？”

　　“公主她也要来......还有二皇子。”

　　“公主？二皇子？”

　　我诧异的看着陈伯，之前我从未听过乾甘还有子女。但仔细想想这也并无奇怪，奇怪的是

　　陈伯的表情。似乎不只是表面那般简单。

　　“唉......早知道会出事的。”陈伯沉沉的坐在了石椅上。我依旧站着，因刚才几阵过

　　风，似乎天更冷了。

　　“庆霖，还记得小雨吗？”陈伯呼了口气，似乎有点自责的语气。

　　我点点头，脑中似乎回忆起什么。然听完陈伯的叙述，我亦不得不为自己捏一把汗。

　　原来昔日厨房的那位小雨竟然是乾王乾甘的大女儿乾潇雨，而那位仅一面之缘的勒坚竟也

　　是乾甘的二儿子乾勒坚。

　　初见小雨那日，我险些死了一次。见我说出庆霖二字时，小雨当下便猜出我的身份。随即

　　她便去逼问陈伯，当得知我果真是前朝皇子，小雨立马打算告诉大家我的身份，第一个诉说的

　　对象便是她的皇弟，乾勒坚。本来她还想前去告予他人，庆幸当时陈伯碍于乾王的嘱咐，马上

　　飞鸽通知送我至庆安城的侍卫。而陈伯更与她姐弟二人周旋一番，拖了时间，终于也等的上闻

　　书而至的侍卫，送她姐弟二人回了京。陈伯还说那日有惊无险，倘当时我的身份被戳穿，后果

　　可想而知。

　　“谢谢陈伯，当日如果没有您，庆霖今日也没命在此。”

　　“唉......倘你果真命丧当日，老夫就真的无脸面对自己了。”

　　虽然得知自己的幸运，然而我的心却又被现实摆了一刀，曾经我亦明白自己的身份被揭穿

　　会引来危险，但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会是死的下场。陈伯的一番话让我顿悟现实并不人人都

　　学会宽恕与原谅，其间也混一些不可泯灭的仇恨啊。我们廖室当年的错，便是错了，如今即使

　　有人来复仇，身为廖家人的我又有何理由去求得宽恕求得生存......

　　陈伯曾经也和我说过不知者无罪的道理，但现在我却明白有些事情不知者确比知者更有罪

　　啊。想潇雨年芳十二，古今政事她了如指掌，乾王的一些奏折甚至都交至其与勒坚之手。反之

　　想想自己，除了赋些不痛不痒的诗词，我当年又做了何事？没有，什么都没做，因为我根本就

　　不知，又何谈“做为”？

　　昔日听陈伯一言，我有了生存下去的欲望，因为我一直认为被父亲母亲瞒骗的自己是无罪

　　的，如今冷冷的现实却教晓我事实并非如此，一个人得到多少，便该承受多大的责任。当你成

　　为一国皇子之时，你便注定不是一个凡人，因为你得到皇子之位的同时便要肩负起身为皇子的

　　那份责任。这份责任并不会因为你的无知而被卸下或消失。潇雨与勒坚也许早已懂得，所以他

　　们自乾王准备反父亲时便来了陈宅学习知识，以备日后之需。而我直至被赶出皇宫时仍不懂这

　　含义，甚至怪乾王抢走我们廖室本有的一切。

　　“陈伯，没事。我会接受的，不论明天他们姐弟二人做什么，我都不会有怨言。”

　　似乎明白的越多，越容易接受现实，我倘然的对陈伯笑了笑。

　　“庆霖。”陈伯嘶哑的叫唤了声，却无奈的很。

　　“谢谢陈伯，你对我真的很好，不过我想通了，欠人家的越早还越安心。对了，陈伯。乾王

　　的夫人......也就是潇雨的母亲......”

　　“是，是走了。和裕智的母亲一样，走了，走了啊......”陈伯叹着气，徐徐的离开。果

　　然，廖室的债又多了一笔，父亲，母亲，到底我们廖室还有多少债我不知道？又到底我们要拿

　　什么去还呢？突然我觉得如果可以象母亲那样离去实乃一种福气啊。母亲，你当初也这么想的

　　么?望向天空,仅见一层朦朦的雾气,看不透亦摸不透。当日以为母亲可以上去天，但如今呢？我

　　不知道，但如果可以，我依旧还是会去祈祷，母亲。

　　虽然明日裕彤他们便会到了陈宅，但是没等阿智回来，打着灯我便安然睡去了，那夜我没

　　再去想父亲，没再去想母亲，也没再去想我们廖室的债。我在想什么？我在想一个十三岁的孩

　　子，一个厨房小伙子，一个平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