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外》鱼来余往

10、第 10 章

　　迟暮时分，窗外景色总显得活。这是这段时间我得来的经验之谈。我蜷曲着身体，靠着墙，

　　又像初来陈宅时那般彷徨的望着房间。

　　水仙枯，野花凋，唯人依旧。然人真依旧吗？望着两张被单的床，望着两个脸盆的桌，凝视

　　着曾经争用的柜子，思着两人共度的时光，我不知为何的流着泪。明明消逝了对乾王的恨，对

　　裕彤的怨，却单单因为我和裕智度过了如此快乐的时光而再次萌生。

　　“觉得对不起自己的父亲母亲吗？”

　　门口站着一人，口气显得有丝凄悲。那是陈伯。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姓裕？”我欲咆哮，却如此的细声，无助。

　　“想知道为什么我们竟如此恨你的父亲你的母亲，甚至有时迁怒于你吗？”

　　我仰着脸，望着昔日冷酷的陈伯，竟有丝难言的感觉。

　　“唉，其实我想清楚了，如今也是告诉你事实的时候了。想当初，你父亲，也就是廖王，也如

　　今天的乾王一样，被称为明君啊。减免税赋，勤修水利，关心朝政，体恤百姓。样样他都做到

　　如现今的乾王一般，甚至更好。但好景不长......自你母亲母仪天下之后，廖王便甚少上朝。

　　莫提批阅奏折，单赋税便一年比一年来的重。当然，没过几年，便民怨四起，盗贼猖獗。但廖

　　王做的最错的竟是从那日他颁发的新法典开始。听信你母亲谗言，你父亲认为天下如此不济，

　　乃百姓没有尽自己的职责所致，故新法典颁布。但是谁人可以依法典办事呢？每季每户人家缴

　　纳多少粮食，每季又多少次检查全写的明明白白。没有办到的人，全拉去红水沟了。”

　　“红，红水沟？”我抽泣的重复着。

　　“嗯，红水沟。犯人被处决的地方。我的儿子女儿夫人全是死于那儿。”

　　“就因为你的重仁轻法制？”

　　“就因为我那时提出的法应为辅啊，就因为这我全家被判抄家。而我这身老骨头也是硬被乾

　　王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陈伯说的有点梗塞，我听得凄凉。

　　“裕彤大将军和当今的乾王都是老朽的门生。见情况如斯，便屡次觐见，希望可以让廖王回

　　复从前的英姿。但这又谈何容易......单为保住老身的性命，乾王已被降了两级。最后，廖王

　　在你母亲淮氏的谗言下，再次贬乾王于庆安，一生不得进京。而天下也自此少了希望，多了分

　　绝望。单单几载时间，庆安人口便减少了七分子一。七分之一，这是什么概念啊。你知道吗？

　　这是什么概念啊？！”

　　仰天长叹，陈伯似乎想起好多好多隐藏在深处的回忆。

　　“阿智，阿智他也是那时候被送来庆安吗？”

　　我怯怯的问着，突然觉得脸上的泪渍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嗯，当初乾王被贬，裕将军却因此丧妻。裕夫人为保裕将军忠心，竟以死明鉴。而觐见之

　　事也因裕夫人之死告终。而自那次，裕将军和乾王都知道廖室无望，只有叛变才有活路。将军

　　那时乃御前侍卫总领，如果叛变一旦爆发，他必定是第一个受害者。未免独子重遭爱妻命运，

　　裕将军便将智儿托付于老夫，然裕将军也许也没有想到一托付竟足足十年有余。可以说，智儿

　　从小便似无亲无故也因你们廖室而起。”

　　“是吗......十余年我们廖室才被颠覆，也就是说我们廖室欠着全天下十余年的债？”我含

　　着泪说道。

　　“唉......你当初初至时我也不免有丝愤恨。为何当初廖王大错之时，堂堂一国皇子竟可当

　　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躲在寝宫吟诗作对？然久而久之，当我看见你拨豆荚都会伤手，吃粗食竟会

　　肚泻时，我便知也许这不能全怪你。”

　　我沉默了，两行清泪悄然滑下。想着终于有人理解我的心境时，我终于发现原来这才是最舒

　　心的事。

　　“好了，你也知道了整件事情的始末。接下来你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由着你自己决定。这

　　也是乾王送你来这的初衷。”

　　看着陈伯消逝于门前，我也终于明白当初乾王送我来此的用心。可以以包容之心道出当初事

　　情的始末缘由，如此的胸襟未必人人都有，乾王知道，所以他把我托付给了陈淼，他最了解的

　　老师。

　　一段时日，我处于迷惘中，时不时我总会自问：乾王是忠的，母亲才是奸的吗？那位临走时

　　依然抱着我搂着我的母亲才是叛徒，而那位夺走我一切的乾王才是为了天下的英雄？我不懂如

　　何去理清自己的思绪，但我却明白了现在我已经没有资格去怨恨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