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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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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体来说,斯内普不太高兴。
安娜最近染上了一些不太好的坏毛病,说是坏毛病似乎也不贴切,斯内普说不上来,就是看着十分刺眼。
而对此全然不知的安娜,正表情严肃地以下半身拖行的姿态,双手伶俐地迅速爬过桌面,屁股后面晃着一条高高翘起的黑色尾巴,左右摇晃着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事情要追究到两个月前,12月26号,圣诞节过后的那天。
也不知道为什么,斯内普在马尔福家的饭桌上并没有提起昨晚那顿饭最后出场了布莱克这件事。
他在轻描淡写地评价那是一顿“菜肴都算不上菜肴的家庭餐”时,视线固定在德拉科的方向,而后者很显然感受到了这股视线,姿势端正礼仪良好地正襟危坐,双眼集中注视着自己盘子里的肉,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当然也没说多余的话。
不是斯内普心胸狭小无端猜测,这种事情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德拉科跟波特那一大堆玩在一起的时候,肯定多少对那个计划知道一点,由此甚至可以推测,其实马尔福夫妇也已经对此事有所耳闻,却并没有拆穿斯内普的谎言。
只不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卢修斯在饭桌上再次提起他那个“假如第二个人出现,那么说明第一个并不那么重要,所以你要把握住第二个人。”
斯内普死死地制止住自己抬头瞪他的冲动,他知道如果人的视线是刀子,那么别说他面前的盘子桌面和地板,恐怕马尔福家现在就能从地底冒出石油或者地下水来。
在接连两天气氛迥异却都不让斯内普觉得好过的晚餐之后,一想到自己竟然没有为接着即将到来的晚上而做噩梦,斯内普就庆幸自己多年来的经历给自己造就了一副强大的精神。
于是12月26号仍旧不可避免无法逃避地到来了。
斯内普把安娜交给马尔福一家,从早上就穿戴整齐地呆坐着,除了照顾安娜之外的所有时间都在咀嚼啮噬自己的悔恨和不甘,其中还夹杂着一丁点的惊悚。
他竟然到了今天才意识到,他只说让布莱克登门,却没说几点,来了干什么,还要不要出门。
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拿好外套做好出门的准备,也不知道是该直接吃午饭还是等可能会上午就来的布莱克,更不知道假如布莱克这个时候真的敲门了自己会不会下意识地一记恶咒直接射过去。
而他自己甚至不愿意分析这一记恶咒是来自他对布莱克的憎恶还是来自他自己的手臂肌肉神经反射。
最终,斯内普还是等到了布莱克——饿着肚子——因为没吃午饭,后者如约——只是说走大门这一条约定——而至,敲响了他家的房门。那一瞬间斯内普甚至感觉自己在椅子上弹跳了一下,然而等回过神来,他发现那并没有真实发生,只存在于他的精神层面。
事实上他十分镇定,等他注意到的时候,他早就意识到自己已经这样“镇定”了一天。在他年轻的时候有几次在食死徒的聚会上,他心里其实害怕极了,也等了很久,时间越漫长,他越是觉得自己快要吓疯了,但他是西弗勒斯斯内普,他从没——连一次都没有过——表现出焦虑甚至恐慌,他看起来镇定自若,表情严肃甚至恐怖。他的大脑封闭术并不能由此练成,却不能否认他掩饰真实情绪的功力由此精进,以至于现在的我们无论何时看到这位魔药学教授,总是看到同一种趾高气昂让人觉得恶心讨厌的表情,而从未想过那下面覆盖着所有人类该有的诸如喜怒哀乐惊之类的情感。
布莱克也没有看出斯内普被他的到来着实下着了,只是惴惴不安地整理竖立的领口,对前来开门的斯内普说:“嘿,真高兴你没有出门或者干脆不开门什么的。”真是见鬼,他们之前无数次约会,好吧,斯内普并不认为那是约会,他们那么多次一起出去见面,吃饭,甚至上床,可现在只是约定了一次见面,就能紧张得像十几岁的少年第一次告白一样。
对此言论斯内普阴沉地点了点头,他从不知道自己是否偶尔哪次给对方留下过言而无信的印象。
他又回想了一下,的确没有。
他扶着门,神色不佳地等待着布莱克接下来的说辞,但布莱克没有。
布莱克姿势端正地站在门外,他也在等待着斯内普继续说话。
直到不知谁的肚子率先叽咕了一声。
斯内普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敢拿一橱柜的龙血打包票这一声绝对是他自己发出的,毕竟他在家呆坐了一天,如今腹内空空如也。
可布莱克却在他酝酿出任何一个词语甚至表情之前,突然大声说:“抱歉!我猜你不介意现在就出去吃点东西?”似乎是有些在意斯内普对于“拒绝”的执着,这次他并没有给对方拒绝的机会,“我从早到晚一点东西都还没吃,总有些事情耽误了。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快饿成扁的了还能怎么看。
“不得已地忍饥挨饿,遵循本能地觅食,看来你的一切习性都还保持良好,布莱克。”
听了这样算不上好听的挖苦,布莱克不知道为什么,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说不出是害羞还是高兴还是尴尬,让斯内普一瞬间觉得有点恶心,忍不住别开了视线。
他们出去吃饭,事情似乎顺理成章。当然没再吃什么狗屁的法国料理,而是选了家德国菜,饿了一天的两人吃下至少四份分量的香肠、肉糜、酸包菜还有浇了浓厚酱汁的土豆泥,并且大口地喝盖着厚重泡沫的黑啤,没人再去注意什么用餐礼仪。
席间斯内普不乐意说话,所以布莱克也不说,他们就埋头吃,与其说这是一场约会,不如说真的像是两只饿了很多天的什么动物好不容易吃上东西的场景。
有东西吃的时候并没有哪一方感到尤其的尴尬,但当他们擦擦嘴,开始准备吃最后的甜品时,却不约而同地坐立不安起来。
斯内普表情严肃地盯着面前的桌布。说点什么!他对自己怒吼!你他妈的倒是给我说点什么,挖苦他,问候他也行,别干坐着。
在他一反常态费尽心血酝酿一个精彩绝伦的挖苦的时候,布莱克却先开口了,并不是一句嘲笑或者什么。
他说:“嘿,还记得我提过的关于教父的事情么?”
斯内普猛地抬头用力蹬了他一会,马上又移开视线。
“不,我不记得了……等会,我记得。”他的确一口气没想起来,但突然脑子里又飘过某个场景,让他回想起来了,“你是说那次。”
“那并不是个玩笑,也不是心血来潮。我想了很久了,当然那之后也是。”
斯内普面前的甜点是一碗布丁,端上来的时候还是温热的,焦糖也还没有完全结晶,第一口的时候觉得甜甜的还不错,吃多了几口就有点腻。而布莱克面前则是一小盘提拉米苏,吃第一口的时候就被甜得咳嗽了好几声,直接放下勺子。
斯内普听了布莱克说的话,假装低头研究碗里的布丁,并且又吃了一口,甜得眉头。
与此同时布莱克看见斯内普皱眉,也低下头抓起勺子又给自己塞了一口提拉米苏,并且再一次不小心被甜得连声咳嗽。
在被餐巾捂住嘴而显得压抑沉闷的咳嗽声中,布莱克听见斯内普说:“我不认为那是个玩笑,我压根不记得你说过。”
“不……咳咳、我是说……咳……不好意思……”
布莱克又咳了一会,喝了口水,擦干嘴角的水渍。
“斯内普,我想过了,我们这样总会让自己和对方都感到很尴尬。”他看到斯内普赞同地点头,“总有一方要先说出来,说清楚。”
这下斯内普不赞同了,甚至感到一丝惊悚,他有点能猜到布莱克大概想说什么,却意外地一点也不想听。
然而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他能阻止的了。
布莱克说:“安娜的事情,老实说,我一直很嫉妒,导致了对你的迁怒……也算不上迁怒,就是愤怒,迁怒。可我又不能说出来,因为我们什么都不是。我快气疯了,却说不出自己为了什么而气,那感觉真是窝囊到家了。这话我憋了大半年了,舒服多了。”
他的神情轻松了一点,再次吃了一口提拉米苏,接着又咳嗽。
“比我想的甜多了,我还以为我已经适应了……”他讪笑着。
斯内普因为低着头而没能看见对方的讪笑。他已经大致记住透明玻璃碗上的花纹样式和走向了,却还没能完全理解布莱克说的话的意思。
因为这些话根本没什么内涵,不用做更深入的理解,一如字面意思所说,嫉妒,愤怒。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也等不到什么人对自己说这些话了。
斯内普的右手死死地攥住吃甜品的勺子,左手握成拳压在桌面上,除此之外状态没有异常。他突然看见对面伸过来一双手,还没来得及避开,就被那双手覆盖在了自己的双手,或者说双拳上。
他迅速地看了两眼周围,没有收回手。
“在已经上过床之后说些话大概很奇怪——但我希望事情还不算晚,毕竟你接受了我的晚餐邀请——那我说了,我……”
“停。”
布莱克振奋精神调整了一下坐姿两眼冒光地注视着再次出声的斯内普,等待他的下文。
对这种热切期盼的目光极其不适应的斯内普无处遁形,表情严肃而恐怖:“我假设说你在四十岁的现在仍然保持着十五岁的心智,不,这不算假设,应该说以四十岁仍保持着十五岁心态和智力的你来说的话,接下来你大概会跟我告白。如果我猜错了你尽可以嘲笑我,但如果我猜对了,麻烦你别做这种蠢事,尤其别拉我陪着你蠢。”
“为什么!”布莱克没有一丝迟疑,并且丝毫不否认关于自己智力的评价,“我就是要向你告白!”
没能及时阻止他的斯内普的表情看上去更加狰狞了。
“驳回。”
“……”
于是在这顿晚饭结束后,状况由谁也不说的心照不宣,变成了明明说了却都装不知道的心照不宣。
但不知为什么也不知什么时候,布莱克成为安娜教父的这件事却算是定下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加顺理成章了,斯内普的御用,或者说非来不可赶也赶不走的乳母保父,除波特那群人之外,又多了个霍格沃兹的教授,西里斯布莱克。
很快,就在某次波特把安娜送回来,刚放下就急火火地扭头就走之后,斯内普发现了那个“毛茸茸的问题”——安娜是个天生的阿尼马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