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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缥缈前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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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缥缈峰的初雪来得比往年都要迟一些,眼下新年都快到了,那清冷晶莹的菱花瓣才姗姗来迟,优雅地为千峰万仞的缥缈峰披上了一袭银白的衣纱。峰顶之上,仙雾缭绕,隐约可见修着一处竹楼,很是清雅。
竹楼地方虽不大,倒也见得主人家的心思。居室的桌椅皆是选用了上好的檀木,缀以精致的雕刻花纹,桌上只一把小铜壶,壶嘴处氤氲着些许云雾。靠近竹窗边,花梨木的案台上,笔墨就随意地搁着,宣纸上呈着一幅未尽的山水,抬眼望去,正是那竹窗外的暮雪千山。
此刻,这居室的主人正坐在梳妆台边,一柄澄澈的菱花铜镜映着她那风霜雕琢般俊秀清冷的容颜,一旁的丫鬟正精心为她梳理发髻。想来她那如云的秀发是极顺滑的,一把银梳就这么从发根滑落到发梢,似是没有一丝阻碍。
“二公主,我们什么时候回仙都过年呀?”那丫鬟终是耐不住寂寞开口问道。
主人沉吟了片刻,只缓缓道了两个字:“不急。”
那丫鬟显得有些失望,撒娇道:“二公主啊,仙都年会一千年才举行一次,很难得的!听说现在仙都可热闹了,天河两岸缀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十里长街上也尽是平日里见不到的好玩意,吃不到的好东西。”
那丫鬟顿了顿,接着道:“嗯,还有好多平时见不到的神仙也会过来,就连平日里足不出户,老死不相往来的南极仙翁和北冥神君都会过来吃年夜饭呢!当然,我们神界最负盛名的‘水火风雷’四位上神也会过来的,听说他们是生于天地之初,同天地一般,有不死不灭之身。这些人都是只有在《神族年志》中才能见到的,静月好想去见识一番哦,求二公主成全!”
听罢静月一番糖葫芦串般的说辞,二公主的神情变得有些缥缈。
水神澄渊、火神红焰、风神流云、雷神雷霆,这四位上神二公主绝不陌生,因为这四人的事迹在《神族仙志》中占了相当大的分量。尤其是澄渊上神,早年曾凭借手中一柄“七星龙渊”配合生平绝学“水字诀”,带领众神清扫魔界、荡平妖道、修理魑魅,对神界和人间有莫大的功德。当年众神曾一致推举澄渊上神为天君,但终为其所拒绝,将天君之位让给了一个得力的手下,也就是这位二公主的曾祖父,自己带着另外三位上神退隐。退隐之际,澄渊上神深感天下万物皆有其生存之道,妖魔道亦不例外,当以慈悲心待之。于是与其他三位上神一道,封印了极其狠辣霸道的“水火风雷”四字诀,发誓除非神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否则绝不轻启封印。
说起来,这位二公主与澄渊上神曾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是千年前的事情了。那一日,道行极为高深的赤焰妖兽因为走火入魔,强行闯入了缥缈峰,二公主独自与之周旋,试图以净魂笛吹奏《清心梵音咒》,帮助赤焰妖兽净化魔性。奈何那时二公主的法力尚若弱,敌不过这发疯的妖物。不余顷刻,二公主就感到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嘴角渗出了丝丝血珠,手上失了力气,墨玉的净魂笛“啪”的一声碎落在地上。那妖物一步步走过来,不时发出狰狞的吼叫声,二公主绝美的容颜透着惨白,挣扎着向后退。她的灵台已然不是那么清明了,但她知道,死亡在一步步逼近。
二公主毕竟没有死成,她恍惚之间见到的那个男子便是澄渊上神。澄渊上神就这样挡在二公主的面前,着一袭藏青长袍,几缕发丝挣脱了发带的束缚,与衣袂一道飞扬在风中,样子煞是飘逸。他的五官看起来十分柔和,眉眼处透着如水的宁静。
“莫要……伤它性命……”二公主拽住澄渊那藏青色的衣角,吃力道。
澄渊微笑着看着二公主,点了点头。随即不急不慢地从袖中取出一支长笛抿在唇边,吹奏的仍然是刚刚的《清心梵音咒》,笛咒中蕴含的仙灵压下了那妖物体内的魔性,赤焰妖兽终是平静了下来。它“嗷嗷”叫了两声,似是愧疚,又似是感激,随即离开了缥缈峰。
澄渊并没有闲下来,一股强劲有力的真气汩汩流入了二公主的体内。二公主渐渐地觉得不似刚才那般昏沉,神智清醒了许多,她发现自己正躺在澄渊上神的怀里,内心十分得惶恐。她挣扎着坐起来,想给上神行礼,“小神菱落雪……”
澄渊微微一抬手,将二公主的身子按了下去,“你伤得重,不必了。”
菱落雪经过刚才一战,浑身上下早就失了力气,此刻软绵绵的躺着本该是十分舒服的,可她心里却惶恐的厉害,毕竟这样靠在上神的怀里简直是在亵渎上神,是大不敬之罪!她再次挣扎着坐了起来,这次澄渊倒是随了她,并未阻拦。
“其实以二公主的法力,收了那妖物本不难,为何要施《清心梵音咒》,倒是让那妖物占了上风?”澄渊问道。
菱落雪顿了顿道:“这赤焰妖兽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此次是为心魔所控才误闯我缥缈峰,小神虽然法力低微,但也愿意为它渡劫。”
澄渊望着面容憔悴、神色疲倦的二公主,眼里尽是怜惜,“倘若我不来,你这条命就算是搭上了,值得吗?”
“倘若连生死都看不透,又怎么配当神族的后人?”菱落雪淡淡道。
澄渊听罢,似是有几分惊讶,沉默了良久才道:“小小年纪就有这般气魄胆识,真不愧是天君的二公主!”他顿了顿又接着道:“只是,一个人只有先照顾好自己,才能帮助别人。我希望二公主以后都能照顾好自己,任何时候都不要轻言生死,这就算是你今日对我救命之恩的报答吧。天君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莫要让他伤心难过才是。”
“上神教训的是。”菱落雪欲再度起身行礼。
澄渊微微一笑,顺势扶起菱落雪,“走吧,我送你回竹楼。”
佛说:缘起即灭,缘生已空。她与澄渊之间,是有缘,但也无缘。这世上有千万种因,造就千万种果,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二公主,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呀?”静月一再得催问终是将菱落雪那缥缈的神思拉了回来。
菱落雪悠悠道:“你放心,父君早些时候就给我写信,让我准备《霓裳舞》,好在宴会上为众神献舞,我怎么可能不去呢?”
静月的眼中突然就有了神采,“对呀,二公主要跳《霓裳舞》,届时仙乐族的墨颜大司音还会以古琴伴奏,真是太棒了!”
听到这里,菱落雪微微皱了下眉头,有些事情她懂,她接受,但并不代表她心甘情愿。王族和仙乐族向来有联姻的传统,这联姻无论是对王族还是仙乐族都有着十分重大的意义。当年本是属意晴绘大公主和另一位司音的,可大公主一意孤行,坚持嫁给了鹤族的神君,所以这联姻的重担就落在了她和墨颜司音的肩上。这次天君极有可能借着演出的由头和仙乐族的长辈把这门亲给敲定下来,众神都在场,也就算是昭告天下了。
倒不是说这位墨颜司音不好,就菱落雪来看,论长相也算的上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论为人也谈的上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论才华,书法文章姑且不说,单是那一手好琴曲就足以让仙乐族的老乐师们深感汗颜。可这位大司音就是讨不到二公主的喜欢,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二公主,你怎么总是闷闷不乐的呢?天虹少君和晴绘大公主都过去了呢,他们都说想你了,让你快些过去,一起团圆呢!”静月道。
菱落雪那清冷的面容之上终于浮现出了几分笑意,“什么?哥哥姐姐都去了,怎么不早说?静月,你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就回仙都。”
这兄妹三人的关系素来是极好的,天虹、晴绘平日里对落雪也是呵护备至。虽说晴绘将联姻的担子推给了落雪,落雪倒也并没有记恨,相反地,晴绘远嫁这些年,却是十思念的。
静月得了二公主这个说法,脸上笑开了一朵花,“哎,静月这就去准备!”说吧,就撺掇着跑去整理行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