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里的花事》邑慕汐

5、第四节

　　陆筱扬感冒了，重感冒。她并不常生病。因为一旦生病，必将会是个浩大的工程。
　　陆国宜留在家照顾，他推掉了很重要的会议。这些，陆筱扬自不会知道。
　　男人望着裹在被子里的女儿，有些失神。
　　为了生下她，他心爱的女子丢了性命。

　　陆筱扬发着烧，脸色看起来很奇怪，是那种苍白里带着不正常潮红的样子。
　　傅梓蒙来看她，眉头紧皱，心疼得不得了。

　　傅梓蒙其实非常不喜欢去陆筱扬家，因为觉得陆国宜太严肃了。
　　眼下正是这样的情况。
　　“陆叔叔。”她怯生生地喊人。
　　陆国宜点了点头，“谢谢你来看筱扬……你们……”他顿了顿，“你多跟她聊聊。”
　　傅梓蒙眼巴巴地看着他出去。门关上的一瞬间，她就冲到了陆筱扬身旁。
　　她鼓着腮帮子，看着床上的女孩，表情委屈，“你爸太凶了。”
　　陆筱扬微笑，“他怎么凶你了？”
　　“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气势吗？”就是，很凶的，那种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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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对话其实出现过很多次。
　　“筱扬啊，我不是很喜欢去你家玩。”有一次傅梓蒙向陆筱扬嗫喏着说。
　　“嗯，怎么了呢？”陆筱扬心里浮起莫名的恐慌，她想，我的姑娘就要不喜欢我了。
　　“你爸爸好严肃。”傅梓蒙扁着小嘴，一副憋屈样。
　　陆筱扬攥紧的心微微松开，有种细细地酥软感觉。她想，还好，她不喜欢的人，不是我。她微笑着去摸那个女孩的头发。
　　“那以后，我们去你家玩，好不好？”
　　傅梓蒙在那里猛点头。

　　陆筱扬本来斜靠在床上，微眯着眼，听傅梓蒙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寻常话，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睁开眼睛，眸子还有些迷蒙。
　　“梓蒙，这是11月份了吧。”她微微笑着，宠溺地望着她的女孩。
　　果然，那个女孩傻笑起来。
　　“呵呵……呵呵……真是好孩子，每年都是你最先问我这个事情，老早老早就提醒我。”傅梓蒙伸手揉她的脸，稀罕得不得了。孩子本就红扑扑的脸，血色更浓。
　　“不像那些猴孩子，每年老娘生日，他们就只晓得吃吃喝喝，根本连哪天都记不得。”
　　这声音明明雀跃，却又是无限地憋屈。
　　人，都是喜欢被铭记的。

　　“今天已经3号了，要请哪些人想好没有？”傅梓蒙的生日是在11月9号。每年每年，都是一群人出去吃饭，K歌，还有几个男生醉酒。
　　有些时候，陆筱扬很迷惑，她的女孩分明没有从中获得欢乐，却又年复一年，乐此不疲。
　　傅梓蒙点头，又摇了摇头。
　　“有一个人，很想请，但是……”
　　“何曼？”
　　“什么啊，那丫，每年不让她来还来，烦都烦死了。”傅梓蒙跟何曼，两家是世交。但这两只，却是极端地水火不容，因了陆筱扬，因了女子间鸡毛蒜皮的争执。
　　那，是谁？陆筱扬露眼神疑惑。
　　“就是……”傅梓蒙难得地扭捏起来，“顾夏啊，你知不知道？”她两手捏着衣角，脸红了。
　　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姑娘这般。
　　“啊，你认识他的。那次……你们还一起聊天。”傅梓蒙突然惊叹道。
　　陆筱扬点头，顺势把头低了下去。“那么，就请吧。反正，也没有理由不请是不是？”她建议。
　　“咦？”傅梓蒙挠头，这话，好像蛮有道理。

　　11月9日。2班一行男男女女，加上一个1班的陆筱扬，到了麻辣空间。冬日，滚烫的火锅，最是适合不过。再冠以“麻辣”这样的名字，就真的是傅梓蒙的风格了。
　　饭桌上很热闹，一群同龄的孩子呆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陆筱扬坐在傅梓蒙旁边，以便时时劝着她少喝酒。
　　而，她的男孩，那时候是坐在别人身边的。他坐在何曼的右边。
　　席间有人开玩笑，“哟嗬，何曼，这么快就坐顾大帅哥旁边去了啊，不得了了哦不得了了哦！！”
　　现在场上的情况有些奇怪。顾夏自顾自地吃着东西，看样子他不像那种能吃辣的人，眉头紧皱，额头是细密的汗。他一副完全不在漩涡中心的模样。
　　何曼的表情有些羞赧。至于傅梓蒙，则是情绪低沉。
　　“呀呀呀！！你们都安得什么心啊？今天老娘才是主角！！”
　　某男不知死活，“知道你又老了一岁，不用老娘老娘地挂在嘴边！”
　　她的女孩立马又欢快起来，满场飞地追着那个男孩子打。似乎，刚才的剑拔弩张真的只是她想太多。

　　席间，何曼一直跟顾夏说着什么，表情偶尔羞涩，俨然，一对小情侣模样。
　　陆筱扬忍不住去看她的女孩，仍是一副愉悦无知的样子，好像并没影响。
　　被追赶的男孩跑到她身后，“停！陆筱扬，像你这么……”他想了想，斟酌着该有什么措辞，“女神的人，怎么会跟傅梓蒙这个死丫头成为朋友的啊？”
　　她微笑，“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属性，我们，”看了看傅梓蒙，“就是会相互吸引的两种。”
　　那个男孩愣了一下，“女神啊，你该不会喜欢女的吧，不要让我们幻想破灭啊！”语气煞有介事。
　　陆筱扬汗。“没有，本人，异性恋者。”
　　“太好了太好了！”
　　“啪”，傅梓蒙一巴掌拍下来，“好什么好，我们家筱扬是你能亵渎的？要亵渎亵渎何曼去！”
　　……梓蒙你这话说得……多么不厚道啊！
　　“傅梓蒙你丫能不能消停点儿啊，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何曼怒了。“还有，那谁，你一口一个女神，那我是什么？”
　　那个男孩讪笑，“女神的手下败将呗！”
　　何曼已经……出离愤怒了。她抓起酒杯，一副要扔过来的样子。
　　某男暴走。
　　陆筱扬又不自觉地去看那个人，他默默地坐在一旁，跟那些冒着热气地辛辣食物对抗着，似乎完全不在眼前这场繁盛的争论里。

　　后来，大家举杯共饮，既是再一次祝福傅梓蒙，也是对这一晚美妙时光的感谢。
　　顾夏端着酒杯看了又看，很犹豫的神色。
　　陆筱扬怔怔望着他。这个人，好像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她叹气，真的有这么多的烦心事吗？正思忖着，那个男孩就望了过来，正好对上她探寻的眼神。
　　他扯了扯嘴角，对她举了举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她失神地望着杯里的酒，小口小口地抿着。动作还是这么清晰明快，思绪却早已成了浆糊。
　　她不能知晓他独独对自己举杯的用意，也不能阻止自己去想他的用意。这种感觉，其实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