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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河滩(上) ...

  •   他们在其他敌军到来之前结束了桥头之战,二百余名敌兵全数杀死,但随侍在李克用身边的沙陀侍卫,只剩下两人了。
      城楼上已是空空如也。他们没有放吊桥,戚少商在城楼的仓库中找到绳索,李克用主仆三人腰间绑缚了绳子,垂下城墙,终于出了城。最后戚少商单手扶着顾惜朝给他借力,两人一齐施展轻功跃下城墙。
      城墙外有戚少商骑来的马,可惜只有一匹。他今晚第一眼看到顾惜朝的时候,他正在桥上心力交瘁而吐血,所以他一言不发地将缰绳塞进顾惜朝的手里。
      众人不敢停留,一路向西北。李克用剩下的两个侍卫甚是骁勇,虽然都受了伤,咬牙坚持着奔跑的速度竟一点都不慢。一口气跑了大半个时辰,东边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能听见沉静的波涛声,风从北面吹过来,凉凉的,带着些芦花苇草的清气。是到了黄河岸边。
      戚少商右手食中二指放在唇边,吹一声口哨,风拂过芦苇丛,里面晃晃悠悠地荡出一艘小船来,船夫身材矮小,站在船头,叫道:“戚大当家!”
      戚少商走过去,说道:“有劳久等。烦你将这几位爷台送到对岸去。”船夫答应了。
      李克用站在那里,斜眼望着戚少商,眉头微皱,似乎若有所思。戚少商回过身来,两人目光接触,李克用忽然轻轻笑一笑,说道:“戚大侠准备的真是充足啊。”
      戚少商冷冷地收回目光,淡淡说道:“朱温的为人,我比你清楚。”
      李克用脸上一红,讪讪地道:“那个……这次全仗戚大侠不计前嫌……”戚少商并不理睬,也不想听他的感谢话,自顾着向顾惜朝手中接过缰绳,他淡淡地问:“你是跟我走,还是跟他走?”
      顾惜朝愣住。这句话就这么干脆直接地问出来,他全无准备,顿时手足无措。李克用在旁边听见,急忙走过来笑道:“戚大侠这话问得差了,我兄弟,自然是跟我走……”
      戚少商一言不发,登鞍上马,目光最后在顾惜朝脸上停留一阵,口中唿哨,纵马便走。
      他竟然真的说走就走。
      顾惜朝觉得自己就快发疯了,也或许他其实早就已经疯了。天上地下,什么都空荡荡一无所有,眼睛里脑袋里能够看到想到的只有那个绝尘而去的背影,马蹄声在耳朵里无限放大。他愤怒屈辱惶恐,头痛得像要炸开,一阵似是清醒,又忽然似乎已失去了意识,眼前一亮一亮的像有无数白日烟花剧烈地炸开,炫人欲晕。
      过去的那一年戚少商都没有来河东找他,他是谅解的,明白的,开始的时候他甚至还盼着戚少商越晚来越好,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想见到他。可是却没有料到他真的竟然不来。他绝对不相信戚少商会信了李克用以为是自己出卖了那些城池。
      或许自己累了,他也累了,他竟然真的不来,他竟然真的可以这样说走就走。
      可是他怎么就这样走?什么什么都还没说清楚他凭什么这样就想走?
      “戚少商!”他嘶声喊,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却又没办法确定是否真的已经出了声。那么嘶哑的声音。
      他忽然发现戚少商远去的马蹄声早已经变了方向,那声音在由远而近。他的人在视线中越渐放大,直到充满。顾惜朝在意识到自己做什么之前,就已向他跑过去,向他伸出手。
      戚少商握住那只终于伸过来的手,用力一提一带,将顾惜朝带上鞍,坐在自己身后,接着一甩缰绳,马蹄声不停,转个弯又向来路奔驰。
      顾惜朝伏在他背上,他的背温暖宽大熟悉,于是忽然无比安宁,以及安全。
      他听见李克用在身后,愤怒得变了调的声音,他在喊:“惜朝,你跟他走,不如一死!”
      接着“嗖”的一声,羽箭破风的声音。他听着声音知道是直射自己背心要害处,不由得万念俱灰,一时间连闪躲或是格挡都不想做了,只是懒懒地,一动不动地伏着。戚少商待羽箭飞近,反手逆水寒连鞘送出,“铮”的一声,将羽箭震回,高声道:“李大帅的箭,还是留着射杀敌人吧!”
      李克用见那羽箭被他内力震回的力量和速度,比离弦后只强不弱,好在并未瞄准自己,连忙向旁边躲开。眼看着戚少商和顾惜朝两人一骑,渐渐地驰远了。

      一路沿着黄河岸快马疾驰,直到东方面朝着的天边,暗蓝的云层中间一轮火红的朝阳慢慢露出,戚少商方才住马。
      顾惜朝跟着他下马来。这里地形高低起伏,有几个小山包,有些地方草长得快有一人高。四下甚是荒凉,只有个废弃的河神庙,已经塌倒了半边。他看着戚少商将马拴在河神庙边的一颗树上,便自己走到黄河边。
      河水很浑浊,可是总比他身上干净。他看着河水倒映出的那张血迹斑斑,看上去无比可怖的脸,一阵哆嗦,慌慌张张地捧起水来胡乱擦洗。越擦越脏,哪里都脏,他站起来急急忙忙地望河中间趟过去,他得把自己洗干净,他不能让戚少商看见这么脏,这么狼狈,这么丑陋的自己。他一想到身上还留着那个人的口水就恶心。
      戚少商拿着个包裹走出河神庙,一眼就看到幽蓝的天幕下面,顾惜朝正往河里走,像中邪着魔似的,边走边往自己身上胡乱撩着水,而河水已经没到他腰间。这是黄河,奔腾汹涌,一眼望不到对岸,他要做什么?一个浪打在顾惜朝身上,他愣愣地转身迎着浪过来的方向,他披散的头发上挂了黄白的水沫,又一个浪打过来,水直扑他的脸。
      这时已不容戚少商多想,他能做的就只有用最快的速度冲进河里,冲到顾惜朝身边去。
      顾惜朝呆呆的,像不认识似的看着戚少商,戚少商扯住他的手,他呆呆的也就跟着往回走。
      这一路,每一个最细小的浪花打在身上,戚少商都一哆嗦,他心惊胆战,怕得手脚冰凉,他不但怕,还气得要命。所以他们一上岸,他就用力把顾惜朝整个人都撩倒在岸边的滩涂上。
      他摁着他,不许他动,狠狠地啃咬他的脖子,吮吻他的脸。他粗重地喘息着,恶狠狠地问:“你想干什么?你想死?宁可死吗?”
      顾惜朝喘不上气了,胡乱摇头,早晨的风吹过湿漉漉的脸颊,冰冷冰冷,惨白惨白。戚少商发着狠,整个人压住他,沉重的压着,亲吻他的嘴唇,嘶哑着嗓子说:“我对自己说,这一次要是再捉不回你来,我还不如死了干净。”
      顾惜朝瞪大眼睛,不知道怎么的,忽然两条手臂挣脱钳制获得了自由,开始用力推他,推他的身子,推他的脸,两个人野兽一样撕扯着,戚少商终于扯开他的手牢牢地按在他头顶的泥地上,红了眼,嘶声吼着:“你别再逼我!我他妈的快要发疯了!你别逼我用强!”
      不管他是吼还是叫,不管他的眼睛有多可怕,他总是抬起脸来了,顾惜朝总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的脸,是他的脸,无论表情有多凶暴狰狞那总是他的脸,总还是戚少商。于是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他甚至轻轻地笑了,慢慢地抬起脸去,轻轻地吻了吻他的脸颊。

      顾惜朝微张着眼睛,看顶上那片幽蓝的天幕,渐渐的一点一点亮起来。
      顶上是天,身下是泥土,清晨黄河岸边的荒凉野地有特殊的香味,潮湿而清新。红色的太阳很快就会变成白色,真是青天白日,朗朗的乾坤。
      可他一点都不在乎。
      没什么比他身上这个沉重的□□更真实的了,没什么比这个人更重要,更值得在乎。他的律动充满力量,他呼吸的味道非常香甜。他急切地吻着,他也热烈地回吻。这样真好,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事情,及得上这一刻的好。
      戚少商甜蜜地笑着,大概忽然发现顾惜朝上身的衣服湿漉漉的居然还穿得很整齐,立刻把手伸进他的衣襟里,轻轻解开左面的衣带,轻轻地划开衣服。
      他的笑容凝固,动作骤然停顿。
      顾惜朝有些诧异。戚少商盯着他的胸口看,已经变了脸色。他跟着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然后也变了脸色。
      他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他皮肤薄,容易受伤,那种伤经常自己并不能察觉。但那些青青紫紫的指印,和那些已经瘀红的咬痕就在那里,甚至还有几个牙齿的印子异常清晰。
      顾惜朝愣过一会,赶忙伸手掩住衣襟。戚少商没有阻止,他红着眼,恶狠狠地瞪着顾惜朝看,一脸杀气腾腾。“是谁?”他嘶声问,“是谁!”
      顾惜朝不回答。
      他气得发疯:“你说不说?是谁?是李克用,是不是?”
      顾惜朝闭上眼睛,他就知道戚少商第一个想到的准是李克用。这种猜忌曾经令他几乎崩溃,现在却只剩下疲倦。他淡淡地说:“是朱温,他给我下了药。”
      戚少商愣住。
      顾惜朝看他的脸,他先是难以置信,接着表情开始五光十色地变化。顾惜朝坦然看着他,他想到朱温就恶心,朱温对他做的事令他觉得无比的肮脏,可是他没有什么不能面对戚少商的。
      戚少商终于红着眼说:“我这就去杀了他!”
      顾惜朝冷笑:“用不着你去杀他。也许他现在早已经是一个死人。”
      戚少商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你杀了他?”
      顾惜朝说:“他死没死我不确定,我希望我已经杀了他。”
      戚少商沉默一阵,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前一霎还能保持镇静,后一霎就忽然爆发:“你说!到底怎么回事?他对你做了什么?你被他怎么了?说!”
      顾惜朝的怒火也在层层地涨高,他疯了似的撕扯着声音吼回去:“我被他怎么了你不知道吗?我有没有被人干过你会不知道吗?你想问什么?你想知道什么?戚少商,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朱温是男人,我也是,我被他啃两口,和被条野狗啃两口,有什么区别?你要疯,你要闹,你给我滚!越远越好!”
      戚少商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当然知道他占有着的那个身体,他整整一年没有占有过的身体,是多么的清洁,多么生涩胆怯。可还是难受,他气得一个劲地喘粗气,胸口一起一伏的,像要吃人似的瞪着顾惜朝,然后忽然,他抽离身体,向后退,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他整个面孔都近乎扭曲,那么痛苦,那么痛苦,他举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他握剑的、粗糙的手。
      顾惜朝不知道他会这样痛苦,也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了顾惜朝这个人遭受屈辱而痛苦,还是为了“他的人”遭受屈辱而痛苦?顾惜朝愣一阵,发现自己的痛苦也被他唤起来了。他狠狠地骂:“滚,混帐东西,滚!”骂着,随便抓起地上的泥土没头没脑地往他脸上扔。
      戚少商忽然放下手,瞪着一双冒火的眼睛,他的脸却是湿的。
      顾惜朝愣住,他看见了眼泪滑落脸庞。戚少商会哭,他真的也会哭。
      戚少商忽然站起身,后退几步,转头走开。顾惜朝怔忡着,还没有回过神。那么多年过去了,这是戚少商的第一次流泪。
      戚少商直直地向河里走过去。
      他一边走边把自己长衫的下摆撕开一块白布,放到河里洗洗,湿淋淋的拎回来。顾惜朝坐在地上,仰脸看着他走回来,他紧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手背狠狠地抹过脸,抹去那些潮湿的印记,半跪下身用手里湿淋淋的布使劲擦顾惜朝的身上,擦那些乱七八糟的伤痕。
      顾惜朝满心的火气渐渐地被他擦干净,低声说:“你受不了的话……我可以……”
      戚少商打断他,瓮声瓮气地说:“什么受得了受不了,不就是被条野狗咬了几口么。”他擦完了,远远地扔开那团破布,然后毫无预兆地猛地把顾惜朝扑倒。
      他像野兽一样,恶狠狠的,瞪着血红的眼睛。顾惜朝看他疯狂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有些害怕。他说过,他快要疯了,顾惜朝现在相信他也许确实已经疯了。所以也就不再多做些没用的或是说些没用的,闭上眼睛由着他放纵。可是他忘了,他自己也是一样的渴望,而戚少商却是多么的熟知他的身体,他的一切。他以为那些凶狠的动作只会带来痛苦,却没想到痛苦伴生的竟然是一种难以言说、无法形容的极乐。
      那种极乐在身体里面爆炸,一阵一阵的,意识跟着模糊,脑子里空白一片。然后突然有种奇怪的味道出现,是腥的、甜的,液体冲进嘴里,他呛得咳嗽。血就那么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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