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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幕启 ...

  •   春雨润物无声,一夜的绵绵细雨洗去大街小巷中的污浊,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独特的气味,混杂着泥土和青草的清香。对京城的人们而言,春日里,便是泥土和青草的气味,也是极其清新的。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都城的人们脸上神情都是愉悦的,面对新年里的第一场雨,心中满怀期待。

      丞相府里,双八年华的小丫头未央清早便起来忙活,脸上却全无疲惫之意,精神满满。府上的四小姐前些日子失足落水,高烧不止,连累她担惊受怕,好在人还是挺了过来。这些日子休养,身子好了大半。

      未央从小厨房端了些早点,来到小姐闺房却发现人去楼空,小丫头边摇头边叹气,“小姐定是又去了院子里了。”四小姐自醒来后性子便有些变化,更清冷,但眸光却清澈了很多,这种变化很复杂,未央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来。

      转过回廊,后院里有一棵很是生机勃勃的大槐树,听说在慕容府未建之前就有存在了,比未央的年龄大了太多,她扳着手指头怎么也数不过来。奇怪的是,虽然五月槐花清丽紫色,漂亮得很,但府上人都不太喜欢这颗槐树,这才让不怎么受宠的四小姐后院有一树靓丽的风景。

      果不其然,慕容清浅白色长裙及至足踝,黑发铺散开来,并未盘起。小姐这段日子都偏爱这种打扮,未央也已经习惯了。把手中放着早点的盘子置在石桌上,然后把从衣橱中取出的蓝色披风盖到慕容清浅肩头。

      “小姐,就算你身子好了很多,但这清早寒气重,对你也是不好的。未央都说过很多次了,你总是不听劝。小姐你比以前固执了。”未央絮絮叨叨,她一向在慕容清浅面前都是这般,说话也大胆,而慕容清浅一向又是纵容的姿态,她也就从未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

      慕容清浅感受到未央做的一切,没有转身,也不曾回头,开了口,却没顺着未央的话说下去,“离槐树开花还有多久?”

      虽然话题被岔开,未央也不作他想,伸出右手板着指头算了算,认真回答,“现在已经是三月,槐树五月会开花,也就两个月的时光了。”

      “五月吗,那我大概看不到了。”似乎是惋惜的话,语气中却没有任何遗憾的意思。

      小姐不仅性子变得有些清冷,说话也是清清凉凉的,都没什么语调起伏的,习惯了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小姐你出嫁后可以回娘家省亲的,反正王府离丞相府也近,一个东城区,一个西城区,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小姐你想的话,随时可以回来,未央会陪着你的。王爷一定会是大方的人,不会不同意的。”

      想了想,微偏了头,斜过眼睛,偷偷瞄慕容清浅的表情,“还是说,小姐,你依然不愿意嫁给翼王吗?虽然翼王现在成了痴傻儿,但你嫁过去就是王妃,已经很好了,一般只有嫡出的小姐才能坐的位子呢。更何况,听说驸马爷马上就要和公主成亲了。”

      话出口才发现说错了话,未央正想自掌嘴巴求小姐原谅,便发现慕容清浅抛了个冷凌凌的视线,说“早点要冷了”的语调也是冷冷的,未央立马捂嘴,乖乖跑到石桌前布置,倒了杯茶水。

      慕容清浅无声咀嚼,眸中古井无波,从始至终。

      薄雾渐渐散去,整夜的雨后,清晨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曙光。浅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打在慕容清浅的睫毛上,微微颤动,如同蝴蝶张开翅膀。七日以来的清晨都如今日这般宁静,无人知,慕容清浅已是云清浅。

      已有百年悠久历史的樟树在阳光下摇曳了一地的风情,云清浅卧在躺椅上,手中一卷古书,安然自在。大抵是平淡无波的日子太久,感知到院外脚步声时,云清浅抬头望向天空,眼中有些许兴味。

      合上书扉,院门恰巧在这时被推开。一袭红色长裙太过张扬夺目,竟会让她有种被灼伤的感觉。未央急匆匆跑来,带了小小的抱怨,“三小姐太急切了,都没给未央通报的时间。虽然三小姐以前也是这般性情,但未央还是应该谨守本分之事的,小姐你可不能怪罪未央失职呀。”

      未等云清浅开口,慕容清悠漾开恣情笑容,“是我探望妹妹心切,来得匆忙,还望妹妹不要介意。”

      云清浅依旧表情淡淡,只是换了个姿势,改卧为坐,左手撑着下巴,慵懒肆意。未央一向诚实,因此老实开口,“三小姐你明明不是关心小姐心切,小姐落水后都过了好几天,期间都不曾见你来探望,怎的小姐身子稍好些就来了?未央虽然没读过书,却也知道,人应该要诚实的,说话不能违心。”

      慕容清悠笑容僵了僵,心下腹诽,这小丫头还是这么讨人厌,这些年来都没什么变化,只是也懒得与其计较。压下心头不快,忆起所来缘由,便望向云清浅,“有些日子未见,想同你下盘棋,不会拒绝我吧。”

      云清浅转头看向她,微微点头,未央察言观色,见状自觉跑去书房拿棋。每次有话要说都是这个借口,她小小的翻了白眼,随即又责怪自己,虽说她服侍的不是三小姐,但毕竟是主子,翻白眼还是不太好吧。幸亏没人瞧见,这才安下心来。

      按照惯例,旁人尽退,小小院落只剩云清浅同慕容清悠俩人。黑白两棋渭泾分明,落子声清脆,只是俩人心思都不在棋盘上。云清浅托着下巴,黑发如墨铺陈在背际。对面的女子张扬如火,同那袭红色一样夺目,让她有些移不开眼。能把红色穿得这么好看的人,慕容清悠是她见过的第二人,第一个人是,花芊芊。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昔年此景,那人红色娇艳,伫立树下,眉目如画。恍如隔世。

      看着眼前一袭红衣,让她有种恍若被灼伤的错觉,云清浅小小地打了呵欠,将思绪掩埋。岁月长河,那人,已经成了她漫长回忆中的浮光掠影,终究什么都留不下。

      慕容清悠心中百转迂回,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疑惑。眼前此人,容貌依旧,整个人的气质却变了太多,褪去怯弱,清清冷冷,却教她再不能轻视。

      “驸马爷今日大婚,父亲原本计划带我同去观礼,我拒绝了他,本想把这个机会留给你,没想到你却不凑巧出了事。妹妹,你可觉得惋惜?”

      手执白棋,目光停留在棋旁上,云清浅并未回答,慕容清悠也不在意,自顾自说下去。

      “你落水的事是我派长乐动的手,你落水前应该见着了她的脸才是,怎么这些日子都没动静?”谋害性命的事在她嘴里显得再正常不过,这么,理直气壮。

      “说了又如何,对你我都不会有什么影响。”云清浅食指轻触下唇,觉着有些困意,她对凡人的作息仍有些不适应。

      这般轻飘飘的话,慕容清悠忍不住轻笑出声,一字一句中像是沁了冰,凉得很——“你倒是聪明,不去节外生枝,倒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了。慕容清浅,落水能让人开窍、性情大变吗,这等好处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这世间所有的事情你都知道缘由吗?这种问题本身就没有意义。”回答很多时候并不重要,因为人们往往要的不是答案,仅仅是想让自己心安罢了。

      云清浅有些无奈,世间的恩怨情仇,宿命轮回,皆与她无关。她只是,这么多年云端的日子,忽然就觉得有些疲倦,才想着来人间看看。便是行走于日光之下,也不过是行尸走肉,这具身体,早已断了生机,也断了尘世间的一切缘分。

      说了等于没说,不过慕容清悠确实要的不是答案,而仅仅是宣泄。“我多希望你淹死在池塘里,何必再活着惹人厌。慕容清浅,你同你娘一样的令人厌恶。”终究被心中恨意侵袭,失了态,指节捏得发白。

      云清浅叹息,见这人神情,兴意阑珊。怎会把她同花芊芊联想在一起呢,花芊芊她从来不会去恨谁,活得坦然潇洒。她说,恨一个人太累了,那么深的感情耗费,不值当。

      “你恨谁,有多恨,想如何做,都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云清浅起身,再未看她一眼,径直走入书房,阖上门,隔绝门外一切喧嚣。三千繁华于她皆为路下尘,半点入不了眼,何须在意?原本,她便不属于这人间。

      屋外,慕容清悠伫立在日光下,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心中隆冬大雪,冰封千里。“慕容清浅,你不是我,又怎么会明白呢,所有伤害了我娘亲的人,我都要他付出代价,不惜一切。”喃喃低语,近乎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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