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雅牙

11、人生若只如初见 十一

　　我抬头，灼热的光芒刺伤了我的眼，用手挡着透过手指的缝隙执拗地看，泪水顺着睫毛往下流，手指有热乎乎的暖意。眼睛被刺伤了可以流泪，那人呢？
　　人来人往，大学是最美好的地方，青春阳光，少年不知愁滋味的一代。我眯着眼看着学生三三两两欢笑走过，提醒着我曾经有过的美妙年华。
　　我记得他说，“我就在你身边，在离你三四步的地方，我总在那守护你。”
　　三四步，我恍惚跨开步子，裙摆飘摇，一，二，三步，伸出手，新儿，你在吗，新儿——
　　“哈哈，新儿，你这个傻瓜，我说向左你就向左吗，当然是骗你的！”
　　“你说向左当然向左啦！”
　　“那好，再玩一次，别再输啦。新儿，接球，左边！”
　　“哈哈，你这笨蛋，都说是骗你的啦，还去左边！”
　　红衣女孩猖狂地笑，绿衣男孩傻呵呵地跟着笑。
　　“那好，这次换我了。我才不会输呢！”
　　“泠泠，右边，接球！”
　　右边——新儿，这次我不会再错过了。闭上眼，手臂缓缓向右，最终无力垂下。没有，什么都没有！
　　新儿，你说相信我的，你说不骗我的，可你在哪——
　　我搅着手中的咖啡，蔓延的香气沉醉了我，对每个路过的人微笑，他们说我像天使。错了！魔鬼有时也长着天使的脸，我早就沦落了！
　　纸醉金迷，繁华一时，到头来才发现青菜豆腐才最合口味，吃了不拉肚子。
　　路过教堂，有人祈祷，上帝啊，我是你最忠诚的仆人，请保佑我吧！
　　保佑我吧，保佑我吧……放屁！如果上帝就是你家隔壁有上顿没下顿，老婆也跟人跑了的废人阿三，你也让他保佑你吗？
　　如果上帝有自知之明，他会消失，消失地无影无踪。
　　我蹲在角落，金冠华衣，黑暗的阴影将我笼罩。我竭力往前，想爬出黑暗。我想你该来了，你该来接我了，可是什么也没有，除了天上的雨丝。
　　有没有人尝试着来找我，将我接出这骇人的寂寞。有没有人会记得我在这受冻，记得我一淋雨就生病。有没有人，能将你的问候传达给我。雨水淋得透湿，头脑却该死的清晰。不会有人来，不会，除了他，不会有人来。
　　雨中慢行，甩开眼前的水，我仔细辨认每个人的脸，没有一个认识的。有人惊呼我的名字，泠泠，你怎么不打伞，是谁，我不认识，我看着他的脸，你是新儿吗，你来接我了吗？
　　他摇头，我笑，继续前进。
　　整整衣领，我又是受人羡慕的白领阶级，职业装，迷人的微笑。脚步轻盈，自信能干。每个人朝我点头微笑，艳羡地看着我踏入宽敞独立的办公室。
　　新儿，你长大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和现在一样。
　　现在？你傻啦，现在有什么好，我要赚钱，赚很多钱。买很大很大的房子。
　　泠泠，你会成功的，我相信你。
　　好，等我有了大房子，大车子，你和我一起住吧。
　　新儿，我成功了。我有了很多钱，有了很大很大的房子，有了车子。可是，没有了你。
　　新儿，我不要房子车子了，带我回家好不好……

　　那是1994年的夏天，我还是乡里的一个小小不起眼的女孩。有个青梅竹马，叫新儿。新儿小我一岁，读预备班，我读初一。新儿是个可爱的男孩子，乡里的老人常会把他看作自己的孩子，给吃的，给玩的。我深沉，不多话，没什么长辈喜欢，可新儿就像跟屁虫一样，紧紧跟在我后面。我上学，他跟着，尽管我和他的学校差了一座山头；我回家，他已经等在学校门口，笑呵呵地向我招手；我被同学欺负，他撩起拳头，被人打的鼻青脸肿。
　　我长的有些漂亮，可在那个年头，那个小地方，不会有人在意，自己也迷迷糊糊。从小我们玩角色扮演，我却总要当小公主。我是小公主，新儿是当之无愧的王子，他会用严肃的表情牵着我的手，看得我直发笑。
　　夏天我们会爬树捉知了，在河边抓小鱼小蟹。看着新儿被龙虾蟹子钳破的手指，我会大声笑，会在河边泼水，把可爱的新儿推下水。等着村里的老人叹息摇头。村里人说，新儿是小受气包，老被老三家的丫头欺负。越这么说，我越得意，越发发狠地把新儿折腾的利害。
　　新儿乖巧，漂亮，粉嫩的皮肤，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般扑闪扑闪，看得人就想捏几把。我只把他当弟弟，在人前的地方欺负欺负，在人后常常偷偷地给他买棒棒糖给他，请他玩村里只有一副的跳跳棋。
　　我们会在午后玩累的时候爬上树休憩。我趴在他肩膀，听着他缓缓的呼吸，慢慢入睡。睡醒后我会赖在地上不肯动。新儿无奈地背起我，一步步跨过树丛，流水，山头。那时候天空碧蓝，小鸟清脆欢鸣，虫儿蛐蛐跟在新儿脚后。
　　新儿，漂亮的新儿会带我回家，会和我唱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家，外婆叫我好宝宝……梦中外婆的手和新儿一样干燥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