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莫过谎言》薛小小小小

3、无家可归

　　【三】
　　扎西一大早牵着黑子就出了门，说是要去镇上有点事儿，具体什么事情他也不清楚。都快到晌午了他才回来，愁眉苦脸的，脸色比霜打的茄子还难看，大半天了一直蹲在河边抽烟，大口大口的不停歇。烟雾弥漫在他的脸庞，久久都散不开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更猜不到他的心思。
　　阿妈和我只能默默的干着农活，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天色渐渐的晚了，“我该回去了，出来都整整2天了 ，再不回去家里的小羊羔就该饿死了。你看着他，看来是没什么好事儿了，大半天也不啃声，你就好好照顾他吧。”阿妈说完，走过去摸摸扎西的头“不管什么事情，天神自有她的用意，我们不能猜度，也不要忤逆。”
　　阿妈就那样走了，没有再多说什么，好像她才是迷雾中最清晰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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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明天就走吧，我把你当时来的衣服给你找出来，你回到你该待的地方去吧。”扎西说完也不看我径直走进了毡房。“离开？为什么？我能去哪里啊？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说完他却不敢抬头看我，我愣了一下,冲进毡房冲着他怒吼。
　　“去哪里?随便你去哪里，反正你不属于这里。”他坐在毡垫上，端着藏银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两眼冒着血丝，我却能够看得出他悲伤地模样。
　　“我求求你了！不要赶我走！我可以给你做饭，给你织衣服，我还可以放牧，我还可以…..可以做你的妻子，你真正的妻子，给你生儿育女，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不要让我走！我……”我歇斯底里，我的心颤抖着，我开始害怕离开这个地方，这个纯净的天地，他却没有让我把话说完，“够了！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好女孩，你却说出这样的话！你明天早上就走，我已经把钱给你准备好了，你到了拉萨找一下公安局，他们会帮你找到家人的。”他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也不敢看我。
　　那一夜我们都没有说话，他在不停的喝酒，我在门口看着星星，多美的星空啊，我是不是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了呢？这一片伟大的土地，难道真的到了我该要舍弃你的时候了吗？我不敢想象。
　　我转头看着扎西，这个粗犷的康巴汉子终于醉了，趴在桌案上，眼角却是泪……喃喃自语。
　　“…你走吧，你走吧，不要回来。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我都已经无家可归了，我怎么来照顾你？山神抛弃我们了，她不要我们了，不要她的子民了…”
　　无家可归？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扎西，你给我起来！你给我站起来。”我拼命地摇晃着，他半眯着眼抬头看着我。两年了，我都没有这样好好的看过他……那么近，却又觉得那么远。
　　“你还在啊？你没有走啊？”嘴里的酒气铺面而来，定定的盯着我看，我的脸在那一刻开始发烫，“你知道吗？镇长说让我们离开，马上就有人要进山了，说是要开采什么石头，什么好石头很值钱的，但是我们山人世世代代都在这里，我们要去哪里？出去了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活，我不想走，这里有我的根，我也不想离开你，我能去哪里？”说完那么强壮的藏族汉子居然留下了眼泪，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我用颤颤巍巍的手扶着他的脸，抹着他的泪水，却说不出话来，我们都哽咽着，他枕着我，我靠着他，默默地流泪到天明。
　　阳光来的特别突然，月色在那一刻被她赶到了天边的角落，呆在那里瑟瑟发抖。我们迎来了我们第一个无家可归，但是阳光明媚的日子，好像上天在对我们说，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颤抖着，我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和我一样真的离开这里，这对于他来说是多大的痛，对这个以这片土地为信仰的他，割舍信仰简直是将他凌迟…..
　　他犹豫着，好久好久都不说话，只是进进出出，把毡房的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走吧……！我和你一起走……”他说话的时候定定的站在那里，紧紧地咬着牙，我能想象得到他的心有多痛。“天神自有她的用意和安排，我们不能忤逆她……”
　　这天早上河水开始冻结，鸟儿也不叫了，甚至静的连风都不刮了，我们慢慢的收拾着细软，每一个过程都是那么艰难。“也没有什么东西了，黑子和阿旺就留给阿妈吧，这样她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孤独。”黑子和阿旺低低的埋着头，静静的盯着那片土地。阿妈是不会走的，她说她要把最后一块骨头都埋葬在这一片土地，藏族人总是把生死看的很淡的，他们认为生死自有天数，他们不相信外力所为，他们只相信，来于斯，终于斯。阿妈的淡定自若仿佛是在重申他们的信仰，他们信仰着，并且一生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