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活着》素十七

48、突然的自由

　　一个挑着担子农夫打扮的中年人，从怀里摸出三个铜板，递给城门的士兵，士兵接过，检查了中年人的担子，挥手示意其通过。
　　原本排在中年人身后的一对夫妻往前走了两步，丈夫递过去六个铜板，士兵看了下两人的包袱，再次挥手通过。
　　又陆续检查通过了几人，轮到了箫七夏雪两人，箫七从怀里的钱袋中摸出六个铜板递给士兵，两人身上没有包袱物品，士兵很快示意通过，箫七拉着夏雪，走进城内。
　　这是夏雪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大城市，不同于玉阳关的清冷，仅在城门口处，络绎不绝的行人，正对城门可容四辆马车并行的宽阔道路，以及道路两侧整齐漂亮的商铺，热闹喧哗气息扑面而来，与城门外仿若两个世界。
　　两人走到马路中，渐渐放慢了脚步直至停下，夏雪扭头看萧七，后者正看着城内的人与物，眼神难得地带了点茫然，有小贩担着担子从其身旁走过，站立不动的箫七，与周围有种格格不入。
　　城门口的路边摊位有不少是卖吃食的，其中有一家在路边搭了木架摆出的包子铺，包子是普通的包子，外表比起夏雪以往看到的还要黄一点，但就是这样的包子，却让夏雪看到后就移不开眼睛了。他很饿，太饿了，跟之前口渴的反应一样，饥饿的感觉一产生就急速增强。
　　有个路人买了几个包子，用黄纸包了抱怀里，离开的时候从夏雪身前走过，夏雪尽量掩饰着自己眼里的向往，眼睛瞄着那人怀里的包子，口中瞬间分泌出大量的口水，吞下口水后肚子却更饿了。上世就算穷也没有真正到饿肚子的地步，夏雪现在才真正理解饿得前胸贴后背是怎样的状态。
　　“你想要那个？”箫七的声音把夏雪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夏雪回头，箫七脸上的茫然已经没有了，眼神一如以往带着狠厉正看着他。
　　夏雪忙用力点头，他知道箫七抢了路上信差的钱袋，身上是有钱的。
　　箫七越过他走向前，包子铺的老板是个中年男子，见到生意上门热情招呼：“哎，包子要几个？”
　　黄乎乎的包子放在蒸炉上，靠近了能感觉到炉子烫人的热气，箫七没理老板，直接伸手抓了一个包子塞给夏雪，夏雪忙接过，手触到包子烫了一下，却也顾不上赶紧两手拿着放嘴边咬了一大口。
　　箫七转手又抓起一个，也大口吃起来。
　　老板脸上的笑僵了，这两人是怎么回事，钱还没给呢，就人搁他包子铺口站着吃起来了，看这两人穿着，高点的那人还好，后面矮个子的，身上粗布衣服大小不合适，脸上还沾了灶灰面容都看不清，老板担心起来，赶紧挥着手说道：“哎哎，给钱，还没给钱呢！”
　　箫七三口吃掉一个包子，一边伸手再抓向那堆包子，一边楸了眼老板嘴里含着东西模糊回道：“什么……钱？”
　　老板被这话刺激到了，嘴里就要开骂，挥着手打开箫七抓向包子的手，那只手在触到人前被箫七牢牢抓住反向扭去！嘴里的骂语也变成了一声痛呼。
　　夏雪一口包子差点噎住，这箫七连人家的银子银票都不抢，却在这吃小小包子铺的霸王餐？最重要的是他还理直气壮地说，什么钱！？
　　“啊……放手！救命啊！”包子老板被扭住手，整个人歪着身子冲着侧面喊叫。
　　动作声音引得周围的人看过来，这里离城门太近了，箫七眼睛瞄到木架子上的一个木盒子，里面装了不少铜板，松了老板的手，从怀里掏出钱袋，递向老板方向道：“你说的钱是这个？”
　　老板一被放开立刻退后几步，捂着手扭曲了脸，旁边有些人已经在看向这边，老板胆子壮了点，但他这人平时总觉生意人重在和气，也不欲多事，只带着怒气地扯过钱袋，打开里面的铜钱倒是有几十个，老板掏出九个铜板，又把钱袋丢还给箫七，道：“钱付完了赶快走，别站这挡我生意！”
　　语气里显而易见的排斥和厌恶，箫七只觉脑子里轰的一下，心知糟糕，满腔的仇恨怒火愤怒暴躁不受控制地涌了起来！理智一半还在，另一半却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
　　红色的血丝爬上眼白的部分，箫七闭上眼站在那一动不动，几秒过后，在老板诧异的眼神里，箫七平静地收了钱袋，抓着夏雪手臂离开了。
　　跟在箫七身侧，夏雪忍着手臂被抓太紧带来的不适，箫七的状态不怎么正常，有点像要失控，但又没有像前几次一般吸他的血。
　　箫七的步子迈得很大，却不如以往一般稳，很快两人走过那条店铺林立的街，拐进一条没有人的巷子。
　　夏雪感觉到箫七更加不对劲了，抓着他的左手在发抖，额头上也冒出了汗，夏雪知道这时不该引起箫七的注意，但当箫七由原本拉着他走变成抓住他才能站稳后，他问道：“你怎么了？”
　　箫七猛地抬头看他，已经完全变红的眼睛近距离下更显出一种惊悚，夏雪察觉到抓在手臂上的手掌渐渐失去了力气，他试探着退后一步，箫七的手顿时松了开，然后，整个人竟被那一点力道带得摔在了地上！
　　夏雪的心猛然一紧，他不知道箫七为何突然变得衰弱，脑子里第一反应是，现在无疑是他逃离这人的最好时机！他又往后退了一步，在发觉箫七侧趴在地无力爬起时，想到这人又需吸他血，他简直想转身就跑！
　　摔在地上的箫七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他盯着地面然后抬头看向站着的夏雪，脸上有着来不及掩饰的恐惧无助，但很快他察觉到了夏雪的退缩，箫七动了动嘴角，然后闭上眼睛，如同认命一般脸朝下摔去不再动弹。
　　夏雪没再犹豫，转身跑出了巷子。
　　一出巷子，街道上又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了，夏雪夹杂在人流里，埋头快速往前走，脑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想。
　　自由发生得太快，逃走几乎只是种本能。
　　头顶的阳光正浓，似乎走了很久，夏雪才发觉，迎面走来的人，正嫌弃地看他，然后往侧走了点，只怕擦肩而过时碰到夏雪弄脏了衣服。
　　夏雪低头看，身上的衣服被信差穿在身上时曾在地上滚过几圈，沾了半湿不干的泥和灰，他拍了拍衣服，却没多少效果。
　　夏雪咧咧嘴角，想自嘲一笑，却突然觉得有点累所以笑不出来。
　　肚子传来一种程度不科学的饥饿，脑子也开始发晕，眼前的光线有种变得昏暗的错觉，他走在街上越走越慢，周围的行人来来往往避开他，有嫌他挡路的甚至踢了他一脚，骂道：“哪来的乞丐，滚一边去！”
　　古人都是长发，夏雪乱糟糟的头发只到耳下，脚下没有鞋，紫色的羽毛沾了泥成了灰黑色，脸上满是故意涂上的灶灰，竟被当成了乞丐。
　　夏雪被踢得一个跄踉，他也没有力气在意，干脆在路边不挡道的地方坐了下来。
　　路对面有条不足一米宽的巷子，里面放着几个污黑的木桶，看起来像是巷子口那家饭馆倒剩饭的地方。
　　夏雪吸了几口气，又爬起来脚步虚幻地往巷子里走去，跌跪在木桶前，桶上泛着油光的黑灰色污垢有半厘米厚，其中一个里面大部分是接近黄色的浑浊汤水，夹杂着少许的饭粒和菜渣，另一个桶里有鸡毛以及鱼鳃内脏。
　　夏雪苦笑着往后坐倒在地上，这些东西他实在下不去手……
　　人群的声音透过巷子不大的口子传来，街上的人和物那么的繁华热闹，却与他没有一个铜币的关系，让夏雪难过得有点想哭。
　　他觉得他要饿死了，他想起了倒在另一个巷子里的箫七，在他快渴死前，是箫七抢了信差的水壶给他，然后他毫不犹豫地抛下了箫七，再在不过一个时辰后，就又接近饿死……
　　这算不算一种报应？
　　他想起了箫七的那个眼神，他怎么可能不懂呢，一如当初毒药发作倒下的他，惶恐中带着希翼，妄想有人救助，所以他等来了再死一次，而箫七等来了他的逃跑。
　　也许是饥饿感转化成难过消耗了一些，夏雪爬了起来，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他想起箫七身上还有钱，他想着，即使要走也应该把那钱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