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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拒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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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子青不经意地往床榻上瞟了一眼,暗自撇了一下唇:俱痴矣,你岂会白白便宜于我?”
她又状若无意地收回视线,低着头朝塌几靠近,无视谢稚那兴味的目光,放下食盒之后不声不响地开始动作起来。
慢慢地取出陶碗与羹匙,沉默中,她一直琢磨着该如何从这金库手中要到一金,过了一会儿,她端起陶碗露出一个无比端庄的微笑朝床榻移了过去。
“卫姬笑容奸诈,必有所求,郅乃我左膀右臂,若是求他,百来金也是不换的。”
他的声音很低,或是因为带伤的缘故,还透着一股虚弱,嗓音却是独特的哑靡,很能勾动人心。
卫子青笑容一僵,顿了片刻,低头垂首,轻声道:“没有的事。”她手执羹匙,同上次一样喂他进食。
这人怎地就生得如此精明,她明明是很善意很温柔的笑,却被他说成笑得奸诈???
懊恼归懊恼,手上的动作再也没有半分迟疑,带着肉香的清粥让她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她尚未进食哩。
她悄悄的瞟了一眼谢稚,心头嘀咕道:食到肉了吧,味道不错吧,快快夸赞两句吧,再给一些铁铢吧,还有更美味的哩!
谢稚察觉到她的视线,眼帘一掀,若有似无地瞥了她一眼,俊美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卫子青一阵失望,她双唇一抿,颊边的梨涡闪了闪,暗忖道,贼笑便贼笑吧,这一想通,随即露出一个谄笑,对着谢稚道:“郎君,可口否?”
对方那长长的眼睫微微煽动一下,看也不向她看来,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卫子青继续努力道:“谢郎明日可还需美食?”
谢稚挑起眉眼,朝她询问地看了看。
卫子青扯着苦笑道:“谢郎有所不知,此地肉食极为精贵,便是今日这肉,已然花去不少钱财,郎君伤重体贵,需日日进补,这百十来铢,实乃不足。”
谢稚看着她,无声地沉默着,良久良久,然后,他那有着优美线条的薄唇一扬,唇畔一弯,无声地笑了起来:“卫姬,听闻今日有人心悦于你?”
卫子青脸红了,她低下头,暗恼道:与你何干!咦,不对!他是如何知晓的?哼!定是暗中让人盯着我了,这个小人!
仿佛是知晓她心中所想,谢稚又轻淡道:“卫姬性狡如狐,我不放心啊!”
他这样微微笑着,语气中隐含着嘲讽,似本就知晓她会有贪心之举。
“轰!”
她气得手又开始抖了,抖啊抖,真想一碗扣上去啊!
一阵颤抖中,她又听见谢稚缓缓说道:“姬之手若有疾,便趁早医治,吾不敢劳也,钱财归还于我护卫即可。”
这话一落,几乎是立即的,陶碗稳住了,手也不抖了,且再次送上满满的一羹匙肉粥。
还是先堵住他的嘴吧!
谢稚面容一晒,用迷离的双眼瞟着她,张口衔住羹匙,嘴唇缓缓动了动,那模样要有多轻佻就有多轻佻,卫子青手不抖了,心却抖了起来。
真是勾人啊!妖孽!来个僧人收了这厮罢!
进食完毕,谢稚疲惫的抬起手赶苍蝇似地对她挥挥手,他失血过多,需要休眠。
索金失败!
她带着无比失落的心情,气馁地离开了竹屋。
离去之前还在门前对着锦帘抚摸了半晌,方才念念不舍地离去。
日已归西,层层晚霞渲染了整片天空,对着远处绵绵起伏的高山长,她恨恨地道:哼!我且再坚持两日,就不信你不吐金!
就在她离去的同时,小小竹屋之外,顿时出现几道长长的身影。
“郎主,城内几族暂无异样。公主于今日晨间请求陛下派人彻查。”
谢稚懒懒地闭起双目,听着护卫报上来都城的消息,玉质般的容颜闪过一抹冷意。
会有人彻查的,皇族之人,惯会作伪。
他微微睁开琉璃般的双目,徐徐说道:“致信北地,滋豫州之地,忌百姓之伤,违者诛之。”
“诺!”
“隐好行藏,泄露者,汝当自知。”
“诺!”
这一晚,在寂静中渡过去了。
雄鸡催早,卫子青早早地便起了榻,还好已是立夏之季,这时的清晨还带着些许凉意,她洗漱完毕之后,摸索着进入庖厨,准备早食。
在都城之时,是不必自己动手做食的,至少在吃穿方面,没有短缺过他们一家,往往是仆人送食。
来这乡野之地,她也向阿嬷学了些许吃食手艺,也算勉勉强强可以入口。
乡间的粮食根本与都城之内无法相提,这家里,除了一些大豆,还有少许粗麦,粉饼,野菜,和昨日购得的肉,没有白米了。
她对着这些食物发了一阵呆,转身便拿了几枚铁钱出门,还是去购些羊奶吧,再做点肉饼,想必那谢三郎是不会嫌弃的。
哼哼,等着吧,无金无美食,我也不必再作伪了,粗食杂粮我能食,你未必咽得下!
除去谢三郎这剩余的几十枚铁铢,她与阿嬷的钱财上很是着紧,得好好寻思一番了。
想着今日需寻阿刘叔一趟,她提着从邻居那里换回的羊奶,阿嬷也揉着肉饼入灶了。
吃完早食,她托了阿嬷替她送食去竹屋,自己则朝刘屠户的肉店走去。
她刚刚出院落,远远地,便看见孙曜从另外一条巷子中走出。
“阿青。”
孙曜朝她紧走几步过来,脸上带着腼腆的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阿青,我,我要出门了。”
卫子青双目警惕地朝四周一望,没有任何人影,谢三郎的眼线在何处?
她敷衍地朝孙曜点点头,边张望边朝前走着。
孙曜看了她一眼,盯到她的耳垂,脸上有些灼热,旋即移开视线,嘴里结结巴巴地道:“阿青,此次须得两日才归,我,你可有想要之物,我顺便给你捎带回来。”
卫子青一愣,她蹙起有些纠结的眉头,暗自忖道:我真不忍伤曜郎的心,但是,如此拖拉下去,将来岂不是令他更加难受?
她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孙曜,少年俊朗的面孔在朝阳下渐渐泛起了红晕,他别扭地看着远处,又转过眼迅速地瞄了一眼身前的女郎,见她正灼灼地打量自己,身姿一颤,再次转过头,那耳根都红了个透。
卫子青在心里叹息一声,她斟酌了半晌,断然地,一字一句地道:“曜郎,我已成他人妾,于你实非良配。”
孙曜的身影猛地一震,他睁着双目,不可置信地缓缓转过头来,面色乍青乍白。
静默中,他带颤抖的,干哑的声音,绝望道:“阿青若是他人妾,何故来这乡野之地,呵呵,阿青,你是不是不喜我?”
卫子青眉头皱得更紧了,对于他曲解她的话,她也无法反驳,或许,他能如此理解,也是可以的,就这样让他死心吧!
见她露出不悦的神情,孙曜面色一黯,他悲凉地笑了笑,带着一丝希翼,轻声问道:“阿青是有了心仪之人了吧?”
卫子青心里怅然一叹,她慢慢地低下了头。
孙曜踉跄了两步,手握成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带着悲苍寂寞的背影,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他没瞧见她渐渐湿润的双眼。
她抬起头来,透过模糊的泪眼,看见他远远离去的身影,曜郎定会有一贤妻相伴的。
初晨的天空,朝霞万丈,本是充满希望欢悦的一天,就这么消失在了无边的哀伤之中。
收起哀伤的心绪,她继续慢慢地朝前走着,一股清爽的草香夹杂着湿气在鼻孔间蔓延着。
可是,想起幼时的种种,她突然觉得阵阵鼻酸,曜郎真的很不错诶!
此刻的她,有不甘,有怨愤,面对现实,这些不甘与怨愤,都会屈膝着低头。
她怏怏不乐地走到刘屠户店门前,看见他正在砧板上分着肉。
顿时噙起一个可爱的笑,脆生生地唤道:“阿刘叔。”
“咦,阿青啊,甚巧,晨时之肉鲜嫩哩。”
“阿刘叔可有闲?阿青另有事相商。”
刘屠户手中一顿,看了看她一眼,对上卫子青那意味不明的笑容,愣了一下,然后似有所悟般点点头笑道:“阿青便入棚内一叙。”
“嗯。”
她佝着腰随着刘屠户一道入了砧板后面的草棚内。
里面透着一股血腥气味,一边木桶内装着动物的内脏。
她幼时曾在这里玩耍过,对此也无多大反感。
刘屠户呵呵地搓了搓手,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此处简陋,阿青勿怪。”
“阿刘叔多礼了。”
“阿青啊,你可是为阿婠而来?”
“嘻嘻,阿刘叔忒也心急。”
刘屠户老脸一红,喝道:“咄!小小姑子,休笑,休笑。”
卫子青立马捂住嘴,眼睛眨巴眨巴地点了点头。
刘屠户缓了缓脸色,干巴巴地道:“阿青啊,阿婠相不中我,到底为何啊?”
“吾姑母惧羞,所谓圣人有云,贞女不侍二夫,姑母乃圣洁之妇,阿刘叔,可徐徐图之。”
刘屠户一怔:“原是如此!”
卫子青道:“阿刘叔,此乃二姻之好,独居之妇,已属不易,切勿引人笑谈。”
“然,然!”
“事若当成,阿刘叔须得明媒正娶,以正室之名。”
“自是如此。”
“嘻嘻,阿刘叔,君子当坦荡荡,持之以恒,此乃姑母欣赏之最。”
刘屠户双目一亮:“当真?”
“自然。”
“噫,你这小姑,冒然来此,你姑母可是知晓?”
卫子青一愣,这阿刘叔真是现学现用啊……
她含糊着打了两声哈哈,抬起脚就溜出了草棚。
呼……阿刘叔真会过河拆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