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披着马甲到处坑

15、第 15 章

　　蔡京要他去杀王小石这件事其实也算在顾惜朝的意料之内。但江湖人都知道一件事，无论王小石的名字和长相有多么平凡，多么不起眼，但这个人却确确实实是当今武林中最难对付的人之一。
　　王小石有一柄与苏梦枕的‘红袖刀’以及方应看的‘血河神剑’相齐名的剑——‘挽留’。
　　顾惜朝曾经见识过挽留奇剑，一次是在群雄围杀关七的时候，另一次却是在白愁飞失势的那晚。
　　‘挽留’虽也是名动天下的神兵利器，却不像‘红袖刀’那般美得近乎残忍，也不像血河神剑那样霸气逼人。王小石的剑带着一种悲悯的情怀，剑招奇巧，变化无穷，剑意却不在杀人，而在止战。
　　剑的名字很多情，而王小石这个人也很多情，非但是多情，而且心软，仁慈。这其中无论哪一样都足够他在血雨腥风的江湖里死上百八十次，可是他还活着，并且活得很好，很快活。
　　然而他还能够快活多久？他在听到白愁飞重现江湖这个消息之后，还能活得那么自在吗？
　　任怨把话送到之后就已离开，顾惜朝回到院中便开始凝神思索王小石的事。这次的事非同小可，他费力布下此局，引出白愁飞，一是要借此事震动京城各派势力，要雷媚与方应看上下失和，要六分半堂与风雨楼为此事而动，二来也是要吸引王小石一众逃亡在外的武林人士回京。这群人在劫法场救人之日就已经和米苍穹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此番回京，就算别人不动，米苍穹定然也会坐不安稳。
　　两相厮杀，死伤各半，这才是顾惜朝想要的结果。
　　就在他兀自沉思之时，忽然间嗅到有一阵诱人的香味扑面而来，顾惜朝一定神便看到一碗煮好的馄饨已经端上了桌子。汤料很清淡，但是汤里头撒着剁碎的葱花，馄饨煮得晶莹剔透，饱满诱人，甚至能看清里面馅料翡翠白玉一样的颜色，足够挑逗的人食指大动。
　　之前顾惜朝给他煮过一次饺子，没想到他看过那一次居然就学会了。见顾惜朝没动，第一次自己下厨的人小心翼翼用勺子舀了一个馄饨。有了上次喝粥的经历，他知道在吃之前要先散一散热气，所以没等顾惜朝反应过来又连忙把手缩了回去，放在唇边小心吹了吹，然后才又递到顾惜朝的面前。
　　这样被人对待还是生平第一次，顾惜朝愣了一下，本想伸手接过来，可是无意间抬头瞥了他一眼，见他那张面孔上留着没来得及擦干净的面粉，额头上和鼻尖还挂着蒸汽的水珠，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他，却好像比他手里的馄饨还要醉人。
　　他从前与晚晴在一起的时候，虽说是相敬如宾，在外人看来实在称得上是一对伉俪，然而他与晚晴之间却从未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他有时甚至会情不自禁地拉开自己与晚晴之间的距离。
　　他心里一直都知道，那段距离里掺杂着太多永远无法抹灭的东西，他一度为此完全迷失。而此刻在他眼前的人，却轻而易举地就给了他那种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心。
　　他觉得自己的那颗心，快要在这份完全不应该属于自己的温柔里融化了。
　　看在那人举着馄饨殷切地期望他吃下去的份上，怎么说都该给他点鼓励，把那一碗馄饨都吃下去才是，可是顾惜朝最终却选择了别的，更为直接的方法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顾惜朝便已握住他的一只手腕，用力一带，直接把人压倒扣在了桌上。那人在顾惜朝的面前素来不懂反抗，就算心里还十分疑惑，但也只是茫然地看着他。
　　这期间还忍不住看了一眼掉在一边的汤勺和汤勺里的馄饨。
　　他只看了一眼就被顾惜朝拧着下巴扭回来。之前顾惜朝也曾吻过他一次，可是吻到底是什么他却还没有彻底弄明白。
　　顾惜朝捏这他的下巴，往上托了托，“你饿了吗？”
　　他虽然已经沾了人间的烟火，可到底和寻常人不一样。他虽然觉得顾惜朝做的那些东西很美味，可是如果不吃不喝对他而言也不会怎样。听到顾惜朝突然这样问他，他连忙摇了摇头，有些茫茫然。
　　顾惜朝又把身体压低了一些，在他耳边若蛊惑一般道，“可是我却饿了。”
　　说罢，顾惜朝就用吻封住了他唇。
　　那唇还是和之前一样，带着一丝单薄的凉意，就像是寻常人气血不足一样，可是他的唇色又是那么好看，完全不是苍白的病色，像是有胭脂淡淡扫过，那种微淡的红让人看着便会心驰神荡。
　　上一次吻他也是情不自禁，但也只是浅尝一下，十分克制，然而这一次却完全不同了。顾惜朝撬开他牙关的时候，他几乎有一瞬间是完全不知所措的，根本不知道顾惜朝接下来要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何会跳得这样快。
　　其实这样的事顾惜朝也是头一次做，许多事情都还不得要领，只急切地知道自己想要吻他，甚至更多，却到底无法像一个成熟的情人那样温柔体贴。
　　他吻着对方的时候，几乎把他的唇都咬破了，一丝丝的血腥味顺着唇边渗进去，可他们两人谁都没有在意，也无暇在意。顾惜朝以舌尖轻轻地，撩拨一般有意无意地挑弄着他，他起初的反应很僵硬，几乎不知该如何回应，可是慢慢地，随着那吻渐渐深入，他也情不自禁地开始回应顾惜朝。
　　有些事，就算不去学，只要想做，也可以做得很好。
　　在遇到他之前，顾惜朝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沾上情欲二字。当日晚晴那般柔情似水地看着他，他都尚且能警醒克制，如今对着一个男人却是这般失控。
　　什么君子之风，他都不要了。
　　他要的，只有这个人才给得了，给得起……
　　晚风里，红霞铺了两人一身，艳丽如血。顾惜朝看着身下的人，有一刹那的冲动，想就在此刻，此地，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只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一次。
　　他甚至已经无意识地将手伸到那人的腰畔处。
　　可是他最后却停了下来。
　　一只晚归的鸟影落在他的身边。
　　他几乎是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还不是时候。
　　鸟影落在小筑的院子里时，只见顾惜朝眼角边的柔情已尽数化作了狠戾，他的目光朝着院外一瞥，一起身，长袖一扬，不知什么东西从他手里飞出去。
　　好像就在那东西飞出去的时候，外头的惨叫声也传了进来。
　　顾惜朝站起身，一脸阴沉地快步往外走去。
　　这样满是戾气的神色，他还是头一次看到，不觉也有些心惊，来不及整理被压乱的衣服就跟着也出了门。
　　此刻篱笆外的地上已然躺着一个已经断气的人。那人脖子上的血洞还在汩汩地留着血热，眼睛兀自大睁着，一脸的不甘愿和不可置信。
　　“死，尚且便宜你了，”
　　顾惜朝伸出脚，想将那人踢翻过身去。那人刚断气不久，身体应该还是软的，可是顾惜朝在踢这一脚的时候神情已经变了。
　　他的脸色变得很快，但他的动作更快。
　　因为他已发现那个人身上的问题。有的时候，死人比活人更加可怕。
　　顾惜朝在踢他那一脚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很小的，和细微的声音。如果不注意听几乎都不会察觉。可是幸好他听到了。
　　所以他还来得及退回到小门里，来得及一把抓住跟在自己后面的人，来得及把他扑在地上。
　　就在他扑倒下去的同时。
　　那个已经断气的人忽然像是活过来一样，他的衣服开始鼓胀开来，鼓胀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时，他整个人就彭地一声炸开了，
　　一时间血肉飞溅，硝烟弥散。四周的篱笆几乎被炸得七零八落，完全没了形状。
　　那么院子里的人呢？
　　顾惜朝将那人扑倒之后，那两道人影伏在地上便一动也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