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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卧坐听雪 ...

  •   转眼便已是半夜时分,银雪纷纷落了满地,照亮了推拉门板合叶上的樱花,暗纹低垂发得烂漫。小堂屋门前,近藤膝坐于矮桌旁。矮桌上摆着二三只酒盅,一壶滚烫的热酒。他自顾自斟了满满一盅酒,仰面饮尽。彼时小堂屋的房门大开着,屋外便是冰天雪地。未燃灯,屋内黑魆魆的,屋外因着雪色银光乍泄,两相对比于接壤处晕开朦胧的美感。近藤轻轻放下杯盏,侧面留下弧度美好的剪影。

      “大叔当真好兴致,卧坐听雪。“不知何时,门沿处倚了名男子,挡住屋外扑簌而来的雪花与大片银光,逆光里望不真切,只唇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樱花香里彰显来人身份。

      近藤侧首眯眼望了他一眼,便乐呵呵地笑了出来,“总司呀,过来坐吧,陪我喝一杯。”说出这句话的彼时,脸上岁月隐秘雕琢的痕迹也微微舒展开来。

      总司静静望他一眼,眼里带起淡淡温暖笑意。

      走过去。支腿坐下。接过近藤为他斟得酒,仰面饮下,酒气辛辣,温暖脾肺。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便过了半晌,一阵爽朗笑声过后,总司索性身形后仰,一副将倾未倾,将醉未醉的姿态,右手拄地,左手擎杯,首微侧,丹凤美眸微微上挑,酒光微醺里凝望走廊外无边雪色。

      又是半晌不语。

      “怎么了,又沉默了。”近藤又斟上一杯酒,一饮而尽。

      总司回过神来,望了一眼近藤,又恢复以往玩世不恭的模样。一边把玩着酒杯,一边漫不经心地打着哈哈道:“没事,只是感叹人生不过如同这白雪过隙一般,不过是短暂而惊艳的一瞥而已,活着,便要及时行乐。”语罢,他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什么话。”近藤笑着摇摇头,抬眼望向对面少年的眼含带无奈宠溺。

      “这雪看样子要下整整一夜啊。”

      近藤摇摇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呀才是个头啊。“伴随着的,是一场冗长的叹息。

      总司依旧笑着把玩着手里的杯盏,“就是下得久一点,冻死跪在门外的不知好歹的小丫头才好呢。”

      他云淡风轻的模样,波澜不惊的语气,仿佛在讲一件无关痛痒的芝麻大点儿的小事,却是让近藤手中的酒险些悉数洒落出来。

      “你是说今天上午那孩子还跪在那里?”

      “谁知道呢。”

      “这可不得了,再跪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山崎!”雪夜里近藤匆匆起身,声音在空里缥缈着。“在。”“准备一下,拿一床暖褥子来,等会儿陪我去西门一趟!”“属下遵命。”

      总司饮下最后一口酒,起身离开。

      “那我就不叨扰了。”

      “总司。”

      他走至门口,却被近藤唤住。

      “其实,这才是你今晚来我这儿的目的吧。”

      廊檐前总司没有说话,只是抬眼,望望天,探探这无边的雪色。

      “谁知道呢。”

      他懒懒道,声音,却很温柔。

      雪花自浩淼苍穹飘落,武士的身与影重叠,交错跌落在雪上,被小皂靴踩碎,绕过花障处的小吊灯,近藤与山崎两人匆匆的身影,渐渐逼近又渐行渐远。

      夜半时分,寒风凛冽,雨雪纷纷,除了打更人与偶尔路过的猫儿狗儿,打几个滚儿,追逐几片雪花,行几个猫步,在雪地上闲情野趣的坐上一副梅花熊掌图,冗长的巷道上空无一人。

      “咿呀~~~”便于此时,在街道尽头处水天相接的地方隐隐抹上一笔异色,是一名拎着酒的浪人,身材伟岸,发色苍翠唯鬓角两抹霜雪,面上染上经年的杀伐,彼时腾着两片儿酒晕,酷吏的面容带上三分和煦,从远山走来。哼着小曲儿微微走调却甚有京味儿,回响在这空旷的街头巷尾。由远及近,醉里打眼望了跪在屯所门口的少女一眼,啐了一声痴傻,便继续哼着那小曲南行了。

      “音儿。”

      “音儿。”

      雪花若碎玉,渺无根芽,由天之尽头悄悄飘落,世间安好,万物静谧,膝前的衰草染上雪意,点染枯墨。门前悄然默立的石龛中的灯火阑珊,碎在地上,晕开橘黄色的暖光,恍若雪燃烧一般。她跪落在新选组的门楣前,这样子不知过了多久,已至身形已然麻木,四肢没有知觉。

      她微微抬首,望向那高高挂在门楣之上的旗帜,樱花染血的赤红,小山字洁白,诚字在萧瑟的寒风里猎猎作响。

      朦胧之中,仿佛又见那一抹锦衣翩跹。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皇兄呀,皇兄,我想实现你的愿望,可是新选组不收女孩子。

      皇兄呀,皇兄,为什么你的表情那么悲伤呢,我现在很幸福哦,不要为我担心。

      皇兄呀,皇兄,花音一直很坚强,只是,这一次,可不可以允许花音思念你。

      皇兄呀,皇兄…..我,好想你….

      “吱呀---”便于此时,新选组的房门洞开,伴随着近藤的惊呼声,浑身落雪的少女唇角含笑,倾倒下去。

      漫无天日的无边雪夜里,山崎将手里的褥子紧了紧,裹紧怀里陷入昏迷的少女。初遇时她浑身浴雪,只有那张脸裸*露在外,即将跌倒那刹他上前一步接住,揽在怀里却如同怀抱雪人,替她除去身上的积雪,身上每一寸肌肤都苍白冰凉,连细密的血管都已近冻结。再晚一步,便不堪设想。许是温暖唤回了她生命中最美的梦魇,她的指尖竟轻轻翕动一下,臻首向他怀里微微靠拢,嘴里呢喃出因受寒缺水而略显沙哑的声响,“皇兄…..”闻声,山崎在夜里身子微微一滞,低首望她的脸,便见一颗泪由她眼角滑落,寸洁成冰,砸入雪中。

      身边放佛有鸟鸣声,将她从黑暗的水与夜中一点一寸唤醒,她缓缓睁开眼来,慢慢做起。

      “你醒了?”推拉门便于此时被人拉开,有人托着托盘走了进来,顺势带入满屋银光。有些刺目。她微微眯起双眼,轻轻一动,只觉浑身酸痛。不禁蹙紧双眉。

      “不要乱动,你得了重伤寒,要安心静养,”声音波澜不惊,却不知何时从门前移至她的身畔,一手托盘,一手按住蠢蠢欲动的少女。

      彼时,花音心下一动,抬眼望向那人,葱绿色的武士束腰单衣,身段玲珑,有雪色绷带环绕颈项而出,短发梅色深深,于额前有些凌乱碎发贴紧头皮,平淡的眉眼却有一股说不出的亲和,按住她削肩的双手虽温暖却让她动弹不得。

      “你是….”她开口问道,连说话都稍显吃力。

      “我叫山崎烝。”安排她坐好,他放下手中的托盘席地膝坐调弄药羹,热气袅袅,有淡淡药效香气。

      “谢谢。”她接过药羹,低声道谢。

      轻轻饮下一口,药香里竟含带香甜,想来是怕她嫌苦,特意调制。

      念及此,她的指尖轻轻一颤。

      饮毕。她抬眼望他,微微侧首,轻轻笑了,问道:“这里是哪里?”

      “壬生浪士组屯所。”

      山崎嘱托她在这里好好休息,她满口答应。

      待山崎离开,第一片樱花脱离树梢,她起身,披上一旁的外衣,推门而出。

      彼时府邸正厅,新选组干部如昨日一般汇聚一堂。

      待公务汇报完毕,众人将散未散,近藤顺势咳嗽一声暗示众人稍安勿躁,先行坐下。

      扯了一会儿昨日的天气问题,向土方嘘寒问暖一番,在对方表示一切安好,现在有些起鸡皮疙瘩后,他清清嗓子正色道:“昨天那位姑娘大家还记得吗?”

      众人唏嘘。新八笑得开怀:“哟,局长的春天到了!”

      近藤闻声呛了一下,忙转移话题正色道:“大家有所不知,从昨日起清晨被新选组遣送离开后,她便一直跪在西门口,一直至半夜时分体力不支昏厥,幸好我等及时赶到,才免遭于难。一介弱女子,有如此毅力,倒着实令吾等心敬,而此等卫国报国之心,令人不禁动容。更何况她如今国破家亡,宛若浮萍一般漂泊无依,我等身为武士,秉承武士道义,遇人逢难又怎能见死不救!我有意收留她,不知大家有何意见?”

      一阵沉默。

      “我觉得局长说得在理,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着实危险,我于心不忍!左之助,你说呢!”新八拍案道。

      “山南,你什么意见?”左之助没有回答,而是将问题抛向山南。

      沉默良久,山南眼睫轻抬,淡淡道:“我觉得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他眼睫轻垂,转动着手中的茶訇,接着讲到:“其一,她虽说自己为南夷亡民,却终究只是一面之词,身份不清不白,不能确定究竟是朋友还是敌人;其二,新选组贸然加入女性,不得不考虑对军风的影响,况且她的能力是符合格还是问题。其三,自古以来从未有军队中编入女性士卒的先例….综上所述,我认为,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要将不利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之中为上。”

      “我与山南的顾虑相同。”土方垂眼,皆道。

      “谁在那里!”宝刀出鞘,斋藤忽而开口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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