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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壬生狼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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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所以呢,这家伙就是目击者?”闻声,她身子一顿,侧眼望去,那是位褐色长发高高束起的少年,左扇的圆窗开了,有风鼓入,他额前的刘海轻轻涤荡,神情颇带不屑的模样。一大清早她从昏迷中醒来,便恰巧听见隔扇被人推开,有一位身着单衣的大叔走进来,在她的防备里笑容烂漫的将五花大绑的她扭送入另一个房间---那便是新选组的会议正厅。
“竟然这么瘦小,不还是个小鬼嘛,这家伙。”小小少年盘膝而坐高昂着头颅,依旧是副高高在上的倨傲模样。身边的魁梧男人却发了话,笑着将一只手拍在那少年的头上,无视少年的反抗使劲儿揉着他的头发:“你也好意思说别人是小鬼啊,平助!”
原来是叫作平助。
“对啊,在别人看来你们俩是一样的。”语毕,坐在小小少年对面的抱着佩刀的男人也笑着接话,酒红色的发丝有男人的香味,至发梢处任发带拢成一绺小辫,随意搭在左肩,而非右肩,着实别有情趣。
而那名为平助的小小少年像是忍无可忍,好不容易挣脱魔掌,将放在头上的爪甩开后,闷声吼道:“吵死了,新八,左之助你们两个大叔闭嘴吧!”随之翻了翻白眼,一副吹鼻子瞪眼的怨妇模样。
花音望着他若有所思。心想此时要是在这个少年的头顶放一盏茶壶的话--水约莫是会烧开的。
“你说什么?你这个小少爷!”
“我可不记得你叫过我大叔!新八就算了,本大爷怎么可能是?”
“咦咦,你要背叛我吗?左之!”
明明是审讯嫌疑人的肃穆场合,气氛确实多么融洽和谐啊。
思罢,左前方的长者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揉揉额角,罢了低声警告道:“都给我住嘴,你们三个!”
“真抱歉,全是些喋喋不休的家伙,请别太害怕。”花音抬眼,望向说话人,那是位阴柔男子,眼角的单叶镜片有光的纹路在游弋。
此时那长者笑了,朗声道:“我是壬生浪士组局长,近藤勇。”尔后指向戴眼镜的儒雅男子,道:“这里的山南敬助是总长。以及我旁边的岁......不,土方岁三担任副长。”
“近藤,干嘛全都告诉他啊,真是的!”被指作土方的美男子眉头忽的蹙起,无奈嚷道。发若墨,肤如雪,穿紫色的和服很好看。
“不...不行吗?”
“对接下来要审问的人,根本就不需要自我介绍。”
“算了,这种一本正经的地方才最像近藤。”
那近藤听闻于此,刷得脸便泛起酒红,感觉没了脸面,将手抵在下巴间,轻咳出声,赶紧转移话题。
“那么,进入正题。首先你能给我们描述一下昨晚的情况吗?斋藤。”
“昨晚,发狂的队员在市内遇到了不逞浪人,虽然彼此发生激斗,但我们已经处理掉了,在这个过程中,这个人目击了一切,并且,杀死一名失控的队员。”
右方一位少年开口道。不论什么天气都会围在颈项上的一尾雪色围巾,语气波澜不惊,面部表情几近面瘫,好像天生只有这一种表情似的,让人感叹真是浪费了一副好皮相。
她望向斋藤,未语。
“嗯?那就意味着队员斩杀狼人的画面,你全看到了,对吗?”永仓新八严肃地问道。
“是。”良久无话,她低头,道。
“我就说嘛,快点,杀了他吧,杀人灭口最直接了。”另一位一直静观其变的少年忽的便笑了,揉一揉左肩,懒懒开口道。
闻声,她眼睫轻颤。这声音,这语调真是太过熟悉,这份轻佻,这份懒散还真是让人印象深刻,冤家路窄,这不是昨日救她姓名的那位少年么。
轻轻抬眼,欲望向那人,便听得近藤生气的吼道:“总司,别说那么吓人的话,怎么可以随便斩杀天皇的子民?”
“别摆出那种脸,刚才开的只不过是个玩笑。”
“要说就要说像玩笑的玩笑。”
窗外有樱花细碎的花瓣飘落进屋里来,落在她的发丝间,恍若前世的梦境。她微微抬眼,望向那名唤为总司的少年,棕栗色的发丝光泽流转,暗纹低垂,秀美的面容带着玩世不恭的凉薄,桃花眼微合,樱唇上扬隐约显露贝齿。
她轻轻垂眸,复淡淡笑了。尔后微微福身,她开口道:“我请求加入新选组。”霎时,举座皆寂寞,所有人惊愕的看向她,包括刚刚还说想要杀死她的男人。
“能否告诉我为什么吗?”久然,山南柔声开口道。
“报仇。”
轻轻抬眼,她笑容烂漫若花,贝齿轻启,她如沐春风吐出报仇二字。
众人惊愕,因少女的原因,更是因了,她此时的表情。
天使般的笑容,恶魔作祟的话语。
“向谁报仇?”
“尊王派。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尤其是此时这般的战争年代,您说,是也不是?”
......
良久,无一人说话。
土方岁三沉吟不语,盯着她的面容良久。缓缓开口道:“你究竟是谁?来自哪里?”
是谁,来自哪里。
她语塞。
不论走到哪里,所有人都会询问,因为,那是每个人生活在这喧嚣尘世上的根,而如今,她已被连根拔起,所有存在的证据都已成梦幻泡影,连身份,都被抹杀。眼界轻颤,指尖滑落,却碰触到腰间的佩刀,通体墨玉,冰凉的触感由指尖传至心底。她低眼望望。可是不论未来如何的举步维艰,她咬着牙也必须走下去。迷茫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在指尖轻轻滑过刀身的那一刻。皇兄。她在心底轻轻念着。
“我复姓云胡,名,阿锦。来自亡国,南夷。”她抬眼,道。声音柔和,却是掷地有声。无根,所以不知家与名,我,便以云胡立姓;亡国,山河已破,我便立誓重新收拾旧山河,绣成千里江山的锦绣,所以,我,便以锦字为名。从此,世上再无慕容花音,只有我,云胡阿锦。
她的话语落定,所有人,为之一怔,山南叹了口气,缓缓道:“南夷国,于今晨曦,亡矣。”
近藤也随之感到内疚,道:“不好意思啊,错怪你了,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栗发碧眸的男人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开口道:“不止那么简单吧,丫头。”
近藤点头称是,却突然怔住,问道:“什么,女孩?”新八和平助震惊的看向她,不可置信的说道:“你...是女的?”藤堂平助反驳道:“假的吧!总司!”
近藤:“这是我近藤勇一生的大失败,竟然没看出你是个姑娘!”
总司:“不管怎么看都是女孩子嘛!”
新八:“虽说如此,也没有证据吧!”
左之助:“那就脱下来验身嘛。”
近藤大声吼:“不行!那绝不允许!”
山南敬助:“请您镇静。”
近藤:“但是,这个情况......”
“我们这里不收女孩子的。”微暖的空气里沉着樱花的香,新选组的正厅里坐满高高低低地众人,带着干部的凛冽杀伐与浪士的酒香醉意。
默了许久,为首的紫袍男子素来肃杀的眉头皱了皱,打断了冗长的对话,坐正了身姿,如此言述着。花音握紧佩剑的手怔了怔,身子依旧低伏着。
走廊外的雪依旧下地紧密,无根的缥缈着,点缀在屋宇瓦檐间,新选组的众人皆散了去,斋藤一与近藤带领着第三小组进行着每日的操练,院落里新雪缀满了枯朽樱花树的枝头,沉甸甸扑簌簌的碎了开来,沉了下去,被压弯腰的树杈重新伸展为原来的姿态,徒留盘膝坐在树底下的少年叫骂声震破了天-----“TNND,小爷我刚坐下便被砸成了落雪鸡!”一旁慵懒赶来看热闹的二人组难得爽朗地笑开了声-----“小平助,这就是人品!”
室内矶案旁畔,公文若雪花般在紫袍男子的狼毫笔下翻飞,时而舒展时而蹙紧的眉头等凉了一旁仆人新沏的碧螺春,而走廊下的栗发少年双手拢在宽大的袖摆里,即使在寒冬腊月里胸前的衣襟依旧大敞着,绿玛瑙般的眼珠微微上挑,透过廊檐坠着樱花纸笺的铜铃眺望一望无尽的青空,微微眯眼,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又下雪了啊。”
而谁人又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偌大的东京帝都都笼罩在这百年难得一见的惊世大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