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神启卷》小林绯花

5、第四章 戏中人

　　三月的南淮，芳菲已尽，风住尘香。
　　木阁中的女子安静地描着眉，神色无比宁静。撑开的木窗放进了些许的微风，偶尔会送来一两片零落地花瓣，在这个落樱缤纷的时节里，连这和煦的春风也朦胧得令人迷醉。而镜中的女子好像并不理会这一微醺的风景，她仍然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专注地描绘着她那精致的眉目，因为再美的风景也美不过她眼角的风情。
　　只见她望着铜镜里那张颠倒众生的绝美容颜，悲凉地笑了笑，画眉的手也不由得放了下来。她好像在回忆着什么，眼里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飘渺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无奈的感伤，像一种粗犷而忧伤的思绪，不用言明，但也知痛晓心扉。她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个黄昏和那个黄昏里的少年，他救了她，也带她走进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从此以后他就成了她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里，他用镇国公公子的名义呵护了她整整二十年，虽然她仍在南淮最有名的烟花之地，但却没有人敢动她分毫，因为都知道她是未来的镇国公的女人。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苦笑了起来，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她记得他曾经说过“：你很美，我喜欢你寂静时的样子。”可是她自己很清楚，他从未爱过她，因为在他的心里永远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他青梅竹马妹妹。她再美，也不会引来他的垂怜，然而除了这张脸外，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拥有什么。她望着镜中苍白的自己，轻微地叹了口气，她将手指沾了些清水，拈起些许胭脂，均匀地涂抹在两侧的香腮上，掩盖了原本苍白的肤色，一时变得粉雕玉琢起来。她呆呆地望着镜中的人良久，直到门外响起一阵急切的敲门声。
　　“扶岑啊，你还要准备多久呢？客人可都等不及了！”门外的老鸨尖着嗓子催促道，那声音如同一只被扼住了脖子的鸡。
　　“等一下，我换身衣服就来。”柳扶岑平静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态度。只见她缓缓地起身走到衣橱前，微微地迟疑了一下，从中挑了一件碧绿的罗衫，然后只见她轻解衣带，轻薄的衣衫从她美丽的香肩滑落，露出凝脂般的胴体。而她的嘴角始终挂着一缕不可捉摸的微笑，只见她将腰带紧紧地一系，安然地走出了闺阁。
　　等在门外的老鸨见她走出来，便殷勤地贴了上去，虚情假意地嘘寒问暖，而柳扶岑对于老鸨这些逢迎拍马的伎俩，从来只是不可置否地一笑而过。因为她也知道生存的不易，如果这能让她活得更好，她又有权利去指责她呢！
　　只见柳扶岑从后台走向前台来，杏黄色的浅色帘幔将她与看台间隔了起来，台下的人只能看见她那婀娜的剪影，只见她衣袂飘飘，一身碧绿罗衫，在一把古琴前坐定，纤指一拨琴音便如玉滚珠盘般泻了出来，优美的曲调，清冽的琴音让人如同置身仙境。台下的人如痴如醉地听着，柳扶岑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冷笑，世人只知她拥有绝世的美貌和精湛的琴技，却不知她的手并不是用来抚琴的，而是用来握刀的，飞云柳叶刀。那是一把连着七块刀片的绝世软刀，刀身轻而薄，形似柳叶，但却可以轻易地将人刮肉剔骨，一旦发出，则无回势，直至对方剔刮致死，方才罢休。所以江湖上也称其为“修罗刀”，一刀出手，绝无活口，没有人见过这让江湖人都闻风丧胆的“柳叶刀”，因为见过它的人都已经死了。而柳扶岑却从来不会轻易地拔刀，因为她并不是个喜欢屠杀的人。她将此刀系藏于腰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向来不用，她一般只以舞袖作为武器，没有谁能轻易躲过她的舞袖三招，三招之内非死即伤。
　　一曲终，柳扶岑纤白的手指在琴弦上来回撩拨着，铮铮的琴声绕梁缕缕，缠绵不绝。当浅黄色的帘幔缓缓地拉开时，柳扶岑也在一片凝神屏气的惊叹声中优雅地谢幕。她明白世人看她的眼光，他们往往只是流连于她倾世的美貌，但谁也不愿也她相许一生，因为一生的代价太过沉重，哪怕她再美，那也是个风尘女子。
　　然而就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人群中却有一双眼睛正危险地打量着她，那冰冷的视线如同蛇信子一般，紧紧地贴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她渐行渐远，淡出了那人的视野。那人才慢慢地收回那赤裸视线，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阴鸷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