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青春有关的梦》七次悲伤

4、合

　　“天道様、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天道様、おはよう--”
　　叶萌被她的闹钟铃声吵醒，歪过头摸索着床头边的手机，眯着眼摁掉了自己的闹钟，才七点。
　　梦中的悲伤情绪还在蔓延，叶萌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双无情的手紧紧地揪住，她就像是溺水已久的难者，在深深的海水里，无法呼吸。她绝望地望着雪白色的天花板，感觉到先前流淌的泪水，仍旧不止息地往下坠落，在她的脸颊上划过一道有些刺痛的轨迹，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萌萌？”秦颜颜正在对着寝室里的镜子调整着自己的衣着，听到叶萌的闹钟响起又被摁掉，而后重归死寂，小声地问了一句。
　　“嗯。”叶萌应了一声，身体的姿势却没有什么变化，双眼仍旧失焦，茫然地望着也许是谁也触不到的地方，“颜颜。”
　　秦颜颜正凑近了镜子，在自己本来就精致的脸庞上精细地抹上淡淡的腮红，镜子里呈现出一个更加明艳动人的女子。她听到叶萌的问话，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句，“嗯？”
　　“颜颜，我做了一个很忧伤很忧伤的梦。”叶萌的声音很慢也很安静，“梦里好像还有你。”
　　“梦见我什么了啊？”秦颜颜接了一句，重点却还是集中在自己的妆容上。
　　叶萌翻了个身，目光聚焦在正仔细打扮的秦颜颜身上，语调还是安静的，听不出起伏的情绪：“我不记得了。”
　　秦颜颜最后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装扮，冲着镜子露出了一个微笑，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收拾起自己的小包：“记不得了就不要想了，梦都是骗人的。”
　　“嗯，梦，全都是骗人的。”叶萌靠在松软的枕头上，看着秦颜颜微笑着整理东西，“今天不是周日吗，怎么还这么早出门？”
　　秦颜颜这样泼辣的性格，竟然也难得得脸红了一下：“程也说去西溪湿地玩。”顿了一顿，“萌萌一起去吗？”
　　叶萌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手，缓缓地玩着自己有些干枯毛躁的头发，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怎么，让适当的电灯泡促进感情升温吗？”看到秦颜颜的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模样，这才继续说，“安心，安心，这样的天气，我才懒得出门呢，你们好好玩，记得回来带吃的。”说完，还大肚地挥了挥手。
　　“好嘞~臣妾遵命，臣妾告退。”秦颜颜背起自己的小包，到鞋柜前换了一双细跟的红色长靴，玩笑着躬身告退。
　　“准了。”叶萌装出一副九五至尊的模样，淡淡地扬了扬手。直到听到寝室的门被关上，秦颜颜小细跟“嗒嗒”的走路声，慢慢消失在走廊里，她才放下自己的手。

　　叶萌慢慢从温暖的被窝里坐起来，好似一点都感觉不到这深秋的寒冷。她慢条斯理地套上自己粉红色的卖萌睡衣，又慢条斯理地爬下床，然后慢条斯理地拉开寝室的窗帘，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地有如在进行解剖试验台上的小白鼠尸体。
　　连接着阳台和寝室的门，从来都关不严实，冷气从门缝中挤进来，争先恐后地扑向静默站立的叶萌。叶萌还是感觉不到冷，只是沉默地，沉默着。
　　从阳台上，可以看到寝室楼下的小道和小道边的河流。道边的草坪里零星的分散着几块聊作休憩的石头，可以安静地望着河流，也是她曾经常常流连的地方。石头边往往有些不高的棕榈树，只是勉强能在夏季里遮个阴。唯有一块石头，倚靠着的是一株樱花树，春天的时候会开出粉嫩如美人的繁花，风一吹，便飘扬起漫天的粉色花瓣。记得，她曾经对颜颜说，等我有了男朋友，我就要让他在那株樱花树下等我，然后跟我说最后的晚安。她记得，颜颜那时候，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她一脑门，说：“你这平胸果然装不下大志。”只是，她到现在，却连这个小志都尚未达成。
　　草坪上的枫叶红了，红得深沉而绝望，像是干涸的血，有着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叶萌看到两个人影就从茫茫的白雾里走出来，走进这红叶的绝望里。
　　一个挺拔，穿着浅灰色的毛衣，米黄的休闲裤，微微低头，侧耳倾听；一个修长，卡其色的毛绒外套，红色的细跟长靴，仰着头，嘴巴一张一合。叶萌视力不好，却出乎意料的看清了所有的细节，他和她的脸上都带着甜蜜的微笑，笑得时候，眼睛都会微微的眯起，他和她的手握在一起，十指相扣，她还涂了淡淡的粉色指甲。
　　是秦颜颜和程也，看起来很恩爱，也很般配。
　　叶萌看着两人又微笑着走远，走进茫茫如烟水的晨雾里，消失不见。

　　叶萌又慢条斯理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拿起纸笔，接着先前的内容，继续写下去。
　　“颜颜和程也终于在一起了。其实，他们的关系那么好，你早该看出来了。你只是不愿意接受，你爱着的那个人，爱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颜颜的性格很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像你，自己的心思埋藏的那么深，到最后都不愿意让程也发现。不是谁都有那个闲情逸致来猜测你的小心思的，程也最后选择了颜颜，也无可厚非。你们之间没有契约，选择和谁在一起，是每个人的自由。他没有必要选你。
　　“颜颜也从来没有对不起你，爱本来就是不可控制的，她也爱程也，和你一样，只是程也爱的是她不是你。
　　“那天，你不是无意中看到了吗？程也和颜颜坐在咖啡店里，面对面。你不敢去面对他们，只是躲在他们视野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地观察。听不清，你却能从程也的口型中分辨出他说的那句话--我喜欢的是你。你真是个白痴，程也喜欢的是颜颜，不是你，你却迟钝到非要听他亲口说出才知道。你也是个胆小鬼，连颜颜的反应都不敢看，就落荒而逃。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颜颜和程也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至于你，看着两个重要的人在一起，也可以开心吧。你不是一直觉得重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你得到了过程，他们有了结果，这样的结局也算是皆大欢喜。
　　“从初夏到深秋，该体会的你都体会了，这也就足够了。
　　“在这一段感情里，你做的最好的事，便是告诉程也，你不喜欢他了。你获得的最好的结果就是，分手是你提出的，而闺蜜还是你的闺蜜。
　　“你做的很好，很好。
　　“叶萌，所以，你值得去快乐。--古”

　　叶萌放下笔，把自己的信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收进自己的抽屉里。
　　死生之外无大事。只是她的世界太小，小到只堪堪容下了一个他，一旦缺失，便出现了满世界的空旷，像寂静的荒野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他的离开，其实也只是小事而已，小到除了她，谁都不在意。
　　叶萌看着镜子里肿着眼睛的自己，顶着鸡窝头的自己，双手拍了拍脸颊，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没有关系，她享受一个人的生活，她的全部力量，来自于内心的充实。她还有着深深爱着她，绝不背叛的自己。
　　只是一个，与青春有关的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