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一波三折（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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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心里有了底，钱氏不忙着为了租房的事情去跟朱氏打擂台，反倒是另一桩事被记挂在心上。大闺女的名声要紧，家里有了着落，钱氏决定将凑好的银钱一并送去丁家付账。
恰好今日丁原媳妇回去娘家，丁李氏落个耳根清净，索性搬个椅子晒太阳，颇有种后世小清新“给自己放个假”的意思。
钱氏提了包云片糕，满面笑容地招呼道：“老姐姐，好几日没走动了，你有空没有？”
丁李氏借过纸包，嗔怪道：“你空人来就够了，哪里用得着去破费这些，我家里就是开铺子的，还能缺了点心吃不成。”
“这不一样，人家老字号出的，你若不吃，给孩子解解馋也是好的。”钱氏进到院子里坐下笑道，“况且跟你帮的忙比起来，这点子吃食算得了什么。”
“老相识了，说这些话寒碜不寒碜。”丁李氏张罗了茶点一同坐下道。现在天气转暖，院子里通气敞亮，反而比闷在屋子里更舒服。而且丁家儿子多，住的拥挤，想要待客时便有些尴尬了。不过活人总不会给尿憋死，丁家灵机一动，索性在天井里搭了个棚子，这时节坐着正合适。
钱氏不说话，低头从怀里掏了个用布包着的半旧荷包，倒出铜钱数了放在桌面上道：“前些日子又是米又是粮的，多亏了你帮衬，快点点数目对不对。”
丁李氏定睛看了一遍，收起铜钱道：“数什么，还怕少了不成。”
“别的还好，只怕我家闺女笨嘴拙舌的，不比别人伶俐，买东西时错漏了也是有的。”钱氏摇头道。
丁李氏心中有数，听她的话头，明白钱氏意有所指，忙笑道：“哪有的事，要我说，你那闺女比我家院子里的可要强出不少。”丁李氏生了三个儿子，只有大儿子娶了亲，院子里的女眷除了丁原媳妇就剩下她自己。她这么说，大约也是拉不下脸面替儿媳妇赔罪。
到底受了人家的恩，钱氏不好穷追猛打，话语一转开始倒苦水：“唉，要不是孩子他爹病着，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我也不会让她这么个丫头片子出来跑腿。”
“闺女孝顺，当娘的只有高兴的份，熬过这一遭，你家丫头也算是大姑娘了。”丁李氏劝道。
大姑娘就不好再抛头露面地，丁李氏这是在变相地提醒。钱氏装作没听懂，只点头道：“总算熬过去了，可把我愁得。”
谁料丁李氏继续接口问道：“你家闺女看年岁，应当准备起来了吧？”
钱氏惊讶之余，回答说：“按理是该差不多了，前些日子太忙，不得不耽搁了。”说着，她有些黯然。
“谁说不是呢，我这儿螺蛳壳里做道场，为了铺子没的耽误了两个小子。”丁李氏叹道。钱氏知道她一直想给底下两个儿子谋个好出路，故而有此一语。
两人又接着话头叙了会，不外乎只愿儿女好之类云云。钱氏见事情办完，时间已经不早，便告辞回家。
因为心里存了事，钱氏一顿午饭吃得浑不知味。丁李氏说的话里，明显对石蓝有着试探的意思。虽然两人最后含蓄收场，却都有一份心思。
这么说来，丁李氏的提议对石蓝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一来，两家人一旦议亲，先前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二来，丁家有些家底，那二小子的事情她知道一些。因为不能继承铺子，家里送他从小去识字学打算盘，将来不拘怎样都能在商铺里谋个差事。而且那孩子品性不错，没听到有不堪的传言。这方面，她是信得过丁李氏的。
丁李氏虽然要强争胜，脾气大，不是个好相与的，但她人还算直，教出的孩子反而不错。总而言之，丁家二郎是个不错的后生。正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在钱氏心里，不管对方家里有多少底子，都比不上女婿本人争气。
婆婆难缠不怕，丁李氏的脾气自己熟悉，断不会叫石蓝吃亏去。再说了，吃亏是福，新媳妇总要走上一遭。可虑的是他家长子媳妇，那泼辣货实在棘手，想到石蓝将来会有这么个妯娌，钱氏顿时觉得何止不顺心，简直闹心！
不得不说，女人的思维就是这么跳跃。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钱氏一顿中午饭吃下来，已经脑补完成了议亲、成亲的三级跳，当务之急是——嫁妆！
没错，三条腿的蛤蟆少，两条腿的男人还怕找不到吗？可是这个穷家破落户，一点多余的铜板都搜刮不出来，这笔嫁妆从哪儿出反倒成了大难题。钱氏坐在竹椅子上挖空心思盘算着。
幸亏在丁家铺子里赊的账已经还清了，否则今后商议起来底气不足，不像嫁女儿反成了卖女儿。钱氏不信熬了半辈子，临了会落到卖儿卖女的境地！
日子就是过得这么单调，一眨眼又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在钱氏的支持下，晚饭的菜式有了微妙的天壤之别。因为最近家里拮据，众人已经连着吃了不知多少顿的咸菜配饭，普遍兴致缺缺。可是今天的咸菜却不同凡响，里面竟然混着肉丝！
许久不闻肉香的石青深吸了一口气，陶醉在猪肉的迷人芬芳之中。不好，光顾着开心下手竟然慢了一拍，擦，石蓝那货瞬间已经夹了两筷子，就连朱氏都毫不逊色地挑拣出了一条肉丝，石老爹的嘴已经鼓鼓囊囊地。
石青筷子一挥，大刀阔斧地夹了一大把咸菜，目测里面总共含了三条肉丝。幸福地吞了一大口饭配着吃下肚，石青还来不及感动，就见钱氏忙不迭捂住菜碗收好，端出另一碗惯例的普通咸菜道：“吃一半打打牙祭，剩下的明天再配饭。”
在众人失望的目光中，她清清嗓子开口说道：“咱们家这样不是办法，总得想个赚钱的法子，不然将来连米都没地方赊。”
朱氏和石老爹捧着碗手中一顿，以为她要旧话重提，钱氏却旁若无人地继续道：“我看，不如把咱家的房子收拾收拾，空出两间租给别人，也好有点进项。”
破天荒地，石老爹主动发话了：“那书房怎么办？”
“书房撤了，改成卧房，我和孩子他爹仍旧住外间，里间留给娘和两个丫头。”钱氏解释道。
朱氏沉默了半晌，指出问题：“那两间屋子你打算组给谁？别不干不净地招了什么人进来，咱院子里女人多，还有两个半大不小的丫头在。”
“到时候自然会挑拣，肯定要选清白人家。两个丫头也还在长身体，谁都想吃得好些。”
此话一出，大家都想起了刚才的半碗咸菜肉丝。朱氏咂摸着嘴，歇了大半反对的心思。至于石老爹，大约心中很有些愧疚，只迟疑着商量道：“那房里的书案和扇子能留着不？”
“能。”钱氏放缓语气，像是在哄孩子。
“书房里的东西可一件都不能少。”朱氏狐疑地朝钱氏道。
钱氏不与她计较，眼皮都没抬一下地回答道：“到时候全都收拾了放在房里。”
于是，与后世一样，协议在饭桌上达成了。同时，与后世饭局协议相似，出口的话未必算数。钱氏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石青则竖着耳朵倾听，捕捉到了某个不起眼的关键词。书房里不让她和石蓝进去，但看总能看上两眼。书案她知道，槐木质地，样式古朴，显然是用惯了的旧物。房里的书架也不是什么值钱货，听朱氏回忆说，以前有个榉木书架的确是好东西，可惜跟石家所有的好东西一样命运，早几年被卖掉了。
怪不得朱氏毫不恋栈地悉数交给钱氏当家。除了做针线补贴家用以外，单看朱氏持家，基本就是没钱了就卖东西的节奏。钱没了，那好，卖摆设，摆设卖完了，那好，买家具，家具卖完了，那好，卖地、卖产业……脑补到这里，石青面上不免起了抽搐，无限肉痛中。但凡能留下一点底子，她的起步创业路能少走多少弯路！
哎，也罢，反正朱氏和石老爹都答应了，想必不会出大岔子。石青摇摇头，很没出息地把注意力放到了明天的半碗咸菜肉丝上。到时候一定要多抢几筷子，她摩拳擦掌地想道。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一波三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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