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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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敲门声的时候，霍老师刚剥了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
谢英坤那厮还在嘲笑他：“啧，昨天还嫌它幼稚，今天怎么就吃上了——啊，门没锁，直接进来吧。”
门打开一条缝，许翼的脑袋钻了进来：“那个，霍老师现在有空吗？”
叼着棒棒糖，霍老师朝他招招手。
用后背把门推开，许翼转过身，怀里抱了四五本习题册。
这是？！
霍老师用眼神问自己刚上任半个月的课代表。
把习题册堆在本就堆满了各种期刊的办公桌上，摸了摸脑袋，许翼说：“我有问题想请教您。”
“很刻苦呀，许翼。”谢英坤首先表示了赞扬，“不过不需要这么累啦，大学嘛，多参加参加课外活动多泡泡妹子才是正道。”
狠狠剜了好友一眼，霍老师从嘴里抽出棒棒糖。许翼已经自动地搬了一张椅子坐到了他的办公桌边，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霍老师很是受用这种被学生饱含求知欲的眼神注视的感觉。咳咳，当然，这个“饱含求知欲”，纯属他自行脑补。
在（脑补的）目光下，作为老师的自豪感和责任感油然而生，霍老师一脸严肃地对许翼说：“大学呢，学习是要花心思的，活动是要参加的，社会经验是要积累的，找女朋友当然也没问题。但是，”他看了一眼谢英坤，“多、泡、泡、妹子这种不尊重女性的说法千万要当做垃圾坚决抛弃。”
“喂喂，死抠字眼，你是语文老师嘛！”谢英坤跳脚。
挥了挥手，霍老师表示跟他争这个问题太过幼稚。
倒是许翼笑眯眯地对谢英坤说：“谢谢您的忠告，我明白您的意思。我想霍老师也明白的。”
……现在的小朋友还是很贴心的嘛，谢英坤扭脸泪奔。
小课代表如此勤奋好学，霍老师也感动得泪流满面。他撸起袖子来给许翼指点江山，三两句就把他看了半个小时也想不通的关键点给说通了。许翼拿来的书并不限于霍老师教的课；其实刚开学半个学期也根本还没讲什么内容；很多已经是大三专业课的阅读书籍。
“别太勉强，这个你现在还看不懂。等到大二的专业课上完以后，自然而然就会看明白了。”
许翼很认真地点头，目光还恋恋不舍地黏在公式上。
看着他头顶黑色的发旋，霍老师的心出奇柔软。从心底里热爱数学，他一直都很喜欢和欣赏这样的学生。因为他们和自己是同一类人，有相同的共鸣。眼前男孩子努力思考的模样似乎已经跟当年的自己重合了起来。从问题学生变成了重点大学数学系新生，他比任何人都要珍惜，因为自己的老师一直在注视着他。那目光如此深沉。
他是一名数学老师，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令他感到骄傲。
“还有什么问题吗？”不自觉的，他的声音都柔和了起来。
许翼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去，埋着脑袋翻出另一本书递过去。
“统计？”
他看着霍老师摩挲着书页的手指：“嗯，我对这个有点感兴趣。”
霍老师点点头：“统计、随机，学好了的话可以在研究生阶段转去做金融，将来可是高薪。大二你们会和统计专业一起上统计课，这个你真不用担心，不用着急，入门的书随便看一点就好了。有什么不会的，去找统计专业的老师问就行了。”
说话间想起他自己差点就成了统计那边的人，不由有些感慨。统计专业刚开设的时候人手不够，他刚来就被找去给那边的新生上课，这一上就是四年。第一届学生毕业的时候，系主任还问过他愿不愿意调过去继续上，却被他推掉了。个中缘由，百味杂陈。
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作为一名老师，他由衷希望自己的每一个学生走上社会以后能一帆风顺出人头地，顺着统计这个话头，他又谈起了择业。
说得兴起，霍老师不由得看向许翼，迫切地想得到他的眼神回应，却只看到他乌黑的发顶，并没有捕捉到他的视线。
哎，突然发现嘴巴都有点干了。霍老师一下子失了兴致，停下来喝了口水。他最后总结了一番，无非是要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千万别人云亦云浑浑噩噩之类。他看到许翼压低了脑袋，点了点头。
这时霍老师终于出声点醒了眼前男孩子的一点异样：“哎，刚刚开始就老是埋着头怎么回事？”
他把柜子上的糖罐子拿下来，推到许翼面前：“喏，这是上次跟你一起的那个叫李犹的同学送的。”他把搁在旁边吃了一半的棒棒糖重新含进嘴里，微微鼓着腮帮，说话顿时有些模糊不清，“味道不错，多拿几个。”
“我也要我也要。”旁边噤声了很久的谢英坤突然诈尸，在霍老师还没来得及挪走罐子的时候利落地抽了一根。
“之前是谁说我幼稚的啊！”霍老师翻了个白眼，颇为无语，想起来学生还在面前，“别愣着，吃吧。”
说起来，霍老师在上高中的时候，喜欢过自己的同班同学。
那时候他学恩师的样子，戴一副黑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学霸。事实上，他真不是学霸。初三那年有如一夜间从梦中醒来，他开始认真上学，虽然数学天赋出众成绩一马当先，其他却落了太多，紧赶慢赶还是差别人一截。进了高中以后更是偏科严重。
索性偏科的不是他一个，惨剧级别的也不只他一个。那个人是个长相斯文的男生，他的理科成绩触目惊心，语文和英文却是班里面最好的，让几个文科总分轮流第二可就是拿不到第一的女生咬碎了银牙。
霍明封很清楚地记得那天的情景。
已经四月了，还没暖和几天又开始下雨。他坐在窗边自己的座位上，风从关不紧的窗缝里挤进来，吹得作业纸哗啦哗啦作响。雨不小，几乎所有人都在教室里，写作业或者和朋友聊天。翘着腿，霍明封一边思考着练习册上的证明题，一边有些走神。
他注意到那个斯斯文文的文科男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作业本。
思路还没有头绪，转眼那个文科男已经站在了自己桌边。
他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那个男生扬了扬作业本：“霍明封，能借我看一下你的化学作业吗？”
霍明封的化学一点都不好，他总是记不住那些物质的化学式。倒是文科男的同桌，化学很厉害。
他有些困惑这个男生为什么会绕过大半个教室来找他借化学作业。他们并不太熟，他住校，男生走读，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没有理由拒绝，霍明封简短地“嗯”了一声，开始翻书包。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有些慌乱。找作业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转悠的证明题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男生开合的嘴唇从这一片空白里显现出来，脑海里不停重复着他刚才说的那句话，每一个语气都无比清晰。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能把这每一丝细节记得如此清晰，仿佛刻印。
一瞬间，霍明封失去了抬起脑袋的勇气。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他埋着头，匆匆地把作业本塞到男生手里。
男生对他说：“谢谢，我一会儿还回来。”
霍明封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的内心一片月色朦胧。
直到现在，他还能记起来男生的声音和语调。
太奇怪了，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只是借一个作业而已，从他到来，到他离去，霍明封其人，却已经全然不同。
喜欢上他，真的就是一秒钟的时间。没有理由，不分场合。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