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师的妄想日记》学卿

3、第三章

　　还有十分钟上课，霍老师把要用的课本拿出来，站起身扭了扭腰又活动了下手腕。
　　刚把袖口抹平，就听见哒、哒两声很轻的敲门声响起。旁边桌一整天都没吭声的谢英坤突然活了，还不等霍老师有什么反应，他就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到门边，抵住门边大力拉开的姿势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谢老师好！”门外许翼的声音响起。
　　回答他的是谢英坤迅速灰化的表情。也是，沈焰秋有两天没出现了，难怪某人有些上火。
　　把丢人的好友扫到一边，霍老师扬起笑脸：“许翼，麻烦你了。”
　　许翼也笑了一下，居然有些腼腆有些脸红。他挠了挠后脑勺，把霍老师的课本和用了好些年的板书笔记抱在了自己怀里。

　　霍老师给大一新生上的课每星期有两节，分别是周一的早上和周三的午后，正好都是发困犯懒的时段。不过新生毕竟不比老油条，虽然台下有几个学生已经一脸梦游的表情了，但好歹都很给面子地没有摔笔就此趴下去。
　　“大家是不是都有点累了？这样吧，我们休息五分钟。”看了看手表，已经讲了四十多分钟，怪不得这群刚从高中升上来的孩子都一脸疲惫，原来是生物钟到了。大学里不顾学生脸色一连机关枪上一个多小时的老师不在少数，不过霍老师还挺慈母心态，反正刚开学也不存在赶进度的问题，干脆大手一挥，得，休息就休息会儿吧。
　　他刚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就看见许翼捧着课本走上来。
　　正是从少年蜕变为青年的年纪，今天换了一件白色衬衫的许翼看上去一下子成熟了许多。在这个光速成长的阶段，他们的身上汇聚了如此多的矛盾，以至于一个俯身一个笑容都能折射出不同的光彩。就好像多面水晶一样，每一个角度都不一样，但都一样璀璨。
　　在这样的年轻人身上，霍老师也罕见地感叹起了自己的青春，直到许翼往课本戳到了自己眼皮底下，他才反应过来。
　　“老师，”大概是看霍明封一脸魂飞他处的表情，许翼不由地往前凑了凑，“老师，这个定理的证明我有点不明白。”
　　“啊，这个，你看。”霍老师回过神，揉了揉眉心，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比划起来。不一会儿，好些学生也都围了上来旁听，有两三个也捧了笔记本等着提问。被学生簇拥在中间，霍老师的表情分外柔和，连语调都耐心平顺了许多。许翼咬了咬嘴唇，在自己的问题得到解决之后，也就悄悄地退了出来。

　　除了大一的课以外，霍老师还有大三学生要带。
　　相比于新生来说，这群已然棱角分明的大孩子就没那么可爱了。后排补考过两次的那个调皮鬼从霍老师走进教室起就没抬起过头，枕着胳膊睡得好像在自己家床上一样香甜。霍老师在心底里叹气：明明三年前还会捧着习题册用闪亮亮的眼神看着自己，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呢？
　　对于霍老师这番已经说了几年的废话，谢英坤表示不屑。
　　“啧，你都教了四年书了，到现在还大惊小怪？四年前的大三生不也是这样？还是大一新生水嫩乖巧吧。”
　　“乖巧就好了，水嫩是什么，用点正常人类的形容词好不？”
　　“你是语文老师嘛！”
　　四年前的话题开了个头，一向嘻嘻哈哈的谢老师也难得地陷入了回忆，语气间些许沉淀：“我还记得你开始教课那年，统计专业也刚开设，捞进来了好几个帅小伙。当时沈焰秋还跟我说，他班里的女生都快激动死了，号称上可以追老师下可以追学弟，哈哈。”
　　“嗯。”霍老师也想到了那时的光景，笑了笑，没说话。
　　四年前，谢英坤教龄刚满三年，而霍老师刚刚博士毕业，带了自己第一届学生，不是自己领域，而是统计专业。
　　四年很快就过去了，那一届的学生也在这个夏天各奔东西。
　　各奔东西……
　　“说起来下周一就是教师节了！带的学生终于有毕业了的，说不定打开信箱就发现贺卡如山，哈哈哈。”谢英坤突然生硬地转了话题，还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同一间办公室里一起窝了四年，霍老师心里很明白他的那些根本不纤细的小心思，于是配合地扯起嘴角来：“还能记得我就不错啦，不指望贺卡之类的。”
　　谢英坤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是没再说话。

　　哒、哒两声敲门声再次响起，打断了两位老师的沉默。
　　许翼的脑袋从门后探了出来，紧接着还跟进来一个男生。
　　“找我有事？”霍老师站起身。
　　“那个……想请霍老师帮个忙。”
　　原来是许翼带来的那个男生想毛遂自荐参与数学系系主任的课题，又担心自己是一年级新生系主任不会理他，就想到了找霍明封写一份推荐信。
　　小男生看着特别腼腆，但当他开始向霍老师介绍自己高中拿过的数学比赛奖项时，却骄傲得好似换了一个人：“……得了全市一等奖，我高一时还参加了……”
　　霍老师很帅气地摆了摆手，叫他不用再说了。拽过一张院系标配红头信纸就给系主任写条子：老板，您手上课题这么多反正也忙不过来，不如让这个大一新生进去打打酱油做做数据，保证四年之后又得一员悍将。这个孩子资质还算不错也真心喜欢数学，难得这么个好苗子，我就勉为其难地让给您吧。
　　谢英坤伸长脖子看到了内容，嘴角一抽，小声说：“最后一句略贱啊略贱，小心张老头生气。”
　　“他才不会，他可心疼我。”
　　谢英坤一脸被恶心到的表情。
　　“成功了的话请我吃饭吧！”霍老师微笑着把封好的信纸递过去，“我想要……门口包子西施家的香芋包两个。”小男生愣了一下，扬起了大大的笑脸连忙点头答应。许翼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冲着霍老师露出一个“帮大忙了”的轻松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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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岁正是最美的年华。尤其是当我已经错过，又从师长的位置回头看去的时候。这种不知疲倦的冲劲太耀眼了。
　　小课代表带来个新生想跟着张老头做项目，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就换来两张青春洋溢的笑脸。看着这样的笑脸，瞬间觉得自己都苍老到干瘪了。
　　时间就是魔法，在此时你拥有一切，失去了却再也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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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笔插回笔筒，拉开抽屉，霍老师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旧的日记本上。
　　哎。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好慢热啊←自我吐槽一下www到下一章的一半为止，这些内容是一年多前写的，跟后面比起来也许会有文风上的变化。自己重读了一遍，顿时觉得跟这章的主题很契合——时间可以改变太多人事。老师与学生，在“时间”上的差异比较大，这也会是霍老师将来纠结至死的因素之一。其实，这种矛盾不是很迷人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