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花开》果*

69、第 69 章

　　快捷酒店软不软硬不硬的床硌得梁西娅一直在做梦。
　　她梦见干爹牵着她去社团，他的步伐太大，她被拖得踉踉跄跄的，一不小心，身体撞到了墙，痛得她咧嘴吸气，却一个字也不敢说，还在梦里见到生父，梦见他佝偻着身子捡地上的矿泉水瓶，打个激灵惊醒过来，只觉浑身霜一样凉。
　　茫茫然赤脚走到窗户边。汪芷静能找个位置让她躺平就已经很慈悲了，自然不会细心到为她挑选不临街的房间，隔窗望出去，午夜的立交桥依旧车水马龙，声音嘈杂，如果不是因为喝醉了的缘故，梁西娅相信自己一定无法忍受。开玩笑吧，她绝缘这种环境多少年了？久得连回忆都变得了模糊，当然，她也不想去记取……
　　叹口气，她揉揉又胀又痛的额头，想喝水，找遍了房间都没有瓶装的纯净水，提起电热水壶想自行烧水喝，打开壶盖，赫然一团长毛发霉物粘在壶底，恶心得她一个干呕，甩手将水壶扔了出来。
　　这样简陋又污浊的环境……
　　所以，当初妈妈才会选择背弃吧！靠着仅存的一点芳华无名无份地跟了她现在亲亲热热叫“干爹”的男人，如今想来，幸亏她乖巧漂亮不说，还有打小从生父那里承继到的文秀气质和才情，博得了干爹的“认可”，这才一路平平顺顺长大，舒适荣耀至今。
　　生女肖母，这么多年来，她在荣华与富贵的顶峰享受，下意识地回避父亲，回避曾经有过的最最真挚而毫不保留的慈爱，童年时分那些简单得以至纯净的快乐啊，她不敢去回想，唯恐一个回想，就是对身边人掩饰不了的恨。
　　恨她们诱惑她堕-落。
　　恨自己不得不投靠社会最另类、最阴暗的一类。
　　恨爱不能爱、恨不能恨，恨……
　　“呼！”梁西娅长吁一口气，握拳重重地敲了敲太阳穴，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她会抑郁的，抑郁了不要紧，孜孜求了那么些年、唯一还被她握在手中的人前的一份尊荣，自然，也会远去。
　　她将一无所有。
　　没有亲者痛，只有仇者快。
　　茕茕孑立，天光渐随着她的目光转亮。
　　胡乱洗了把脸，她叫车回到住处。洗个澡，喝杯咖啡，一遍遍提醒自己这一路走来的不易，将心境调整回到了最冷静的状态，慢悠悠地转回卧室，给往来越来越少的继父打电话。
　　一个小时后，嗓子冒着烟的梁西娅从卧室出来，狂灌下一大盅凉开水后，通知她的助理：“给我订最近一班去香港的航班。”
　　“可您这几天就有三个通告啊！”助理大骇，“今天下午这单还是大赛评委……”
　　梁西娅几乎就没犹豫，“推了它。”
　　同步挂断电话。

　　几分钟后，刚到办公室的姚立晨手机响开，看见是梁西娅助理的来电，他默了默，接通，带出笑容，声音温煦地说：“早啊，小丁……”

　　又过了十分钟，正在开晨会的莫思樊手机振动，他没有理睬。
　　手机继续不屈不挠地震。
　　莫思樊有些火了，一眼烦过去，目光却在看见屏幕上“姚立晨”三字时凝固，他怔了怔，朝秦海峰勾勾手指头，示意他接着把晨会开完，自己拿着手机回到办公室。
　　很快，他又冲出来，表情冷肃地站在秦海峰对面，直视着他。
　　秦海峰当然明白伺候了多年的大老板的意思。他三言两语结束晨会，和莫思樊一起进房，关上门。
　　“梁西娅，刚刚急订了今天下午两点的航班去香港。”莫思樊一字一字说得很慢，声音也很轻，不了解的人会以为他只是在信口聊天，只有秦海峰知道，当莫思樊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说话时，表明，大老板已经重视这件事到了可以把其他任何事都搁在旁边的地步了。
　　可一切不都老早就安排好了的吗？这个时候再去联系、叮嘱，保不齐相反会打草惊蛇。
　　秦海峰有些不解大老板如此郑重的原因。
　　“她……身边的人，昨夜，在酒店曾经照过面。”莫思樊说得有些艰难。
　　“是的，出来就汇报了，保全公司立马就换了人。”
　　秦海峰不觉得莫思樊貌似非常难以启齿的小事是个事。
　　“您的意思是……”秦海峰试探着问，“她会有所觉察？”
　　可即便汪芷静怀疑到什么，也没有关系啊。
　　莫思樊沉吟，脑子里隐隐有些担心，但一时半会又理不出担心的缘由，倒是眼前的事更重要。他甩甩头，“我要随时知道她接下来每一分、每一秒的动作。”
　　这个“她”当然是指的梁西娅。

　　下午幼儿园放学的时候，莫思樊并没有履约带汪芷静去接铮铮 。
　　如果没有铮铮这个“诱饵”，汪芷静根本不可能在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的前提下，抖擞着精神和莫思樊一起去上不知所谓的“班”。
　　结果，望夫石一般立在他身边眼巴巴站了一个多小时，一直站过了幼儿园放学时间的汪芷静，垂头，为自己默了个哀，抬起头，她显得非常诚挚地说：“要不，咱俩让梁西娅在/床/上/逮个/正着？”
　　只要能让她见铮铮，没有她不敢、不愿 、不能做的事！
　　大多数人都知道，愤怒时候的莫思樊模样是非常可怕的，可他们不知道，当莫思樊愤怒到极致时，他其实也能顶着一张温和的俊颜用悲悯至极致的目光凝视当事人。
　　他决定用接下来能将汪芷静虐得哭都哭不出来的事实原谅她此刻的冒犯。
　　“我已经让孟婷收拾好了儿子的行李，接他放学后洗个澡，就送回去。”他的声音柔和得异乎寻常。
　　汪芷静当时就给震翻了，“什……什么，你，你说……什么？”她结结巴巴地问。
　　“我说，让铮铮回来。”
　　“为什么？”汪芷静惊得忘记了喜。
　　望着她魂飞魄散后纯净得只剩困惑的表情，莫思樊僵硬地收回了目光，继续保持声音中的正常，“梁西娅回香港了，我会起诉离婚，她不来，法院会做缺席审判。”
　　起诉离婚怎么离？缺席审判就是说会判定他俩离婚吗？此时此刻，汪芷静方才体味到没文化有多可怕。莫思樊笃定而充满威严的脸庞让她自然而然地产生出信任，当然，她也没办法不信他。说到底，即便她不信他也由不得她。
　　“我可以，带铮铮出国去呆一段时间吗？”汪芷静弱弱地说。莫思樊所言，正是她所求，然而，猝不及防的惊喜里，她本能警惕。
　　你认为可以吗？莫思樊的唇角微微弯出冰凉的弧度。他是有过专业心理学基础的人，所以，他知道如何控制笑意里的嘲讽和鄙夷，可是，眼前这女子市侩得如果明显、又单纯得几近白痴，他实在是做不到瞧得起她。
　　仅从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里，汪芷静就捕捉到了轻蔑，她明白了，他在撒谎。
　　只不过，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仿佛想汲取一点力量般，汪芷静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假装沮丧地垂下头，一点一点抹去情绪，再抬起头，她的脸上，虽然苍白得几近透明，却隐有种决绝的冷硬。
　　“好吧，”她示意放弃，看看表，转身一边离开一边说，“我先回去给铮铮做晚饭。”
　　没有铮铮，她真是一秒也不想和他呆在一起。
　　莫思樊在她身边抄手冷笑。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大家，谢谢你们还记得我，我会把所有文更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