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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不想再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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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连日阴沉,降水连绵不断,时大时小,春意绵绵,最是触景伤情时。
苏晚打着雨伞穿过人行道,还有十分钟就要迟到了。她昨晚为赶员工培训的计划书,凌晨一点多才爬上床,今天六点就起床,困得不行,坐地铁时又睡过站,她真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赶到公司,时间刚好。
她心口的大石头总算落了下来,放好雨伞,走进办公区。刚走到‘小蘑菇’,SuShan突然把她叫过去,问她:“孙亮两兄弟是你招进来的?”
苏晚满肚疑团,不知道SuShan怎么问起这件事,她记得招他们进来也是通过上级批准的,没有因个人关系而招用他们。
“是啊,怎么了?”
“我们要重新对他们进行考核。”
苏晚知道公司的规定,新进的员工如果出现什么问题,都是要重新考核的,看是否胜任工作。于是去拿孙亮和孙大忠的档案,交给SuShan。SuShan翻看了一下,说:“待会你去趟厂区,把他们带过来。”
“好的。”
考核这种事一向不归她管,看来是真的出问题了,苏晚突然有点后悔把他们招进来了,说不定连自己也要受牵连。这年头找工作很不容易啊。
SuShan见她苦着脸,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于是安慰她:“别担心,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肯定不是什么坏事。”
“那经理为什么要把他们找来?他们不是干的好好的吗?”
“我听生产部的说,好像是他们两兄弟发明了一件什么椅,具体的我也不太知道。”SuShan看起来很兴奋,“我们公司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人才了,这次咱人力资源部肯定奖金加倍。”
“发明?”
“是啊。”
“可是他们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人才呀。”苏晚满腹疑问,“是不是搞错了呀?”
“就是他们。”SuShan不容置疑,“你觉得还有谁能做出这样的成绩?就凭那几个老不死?那还是算了吧。”
苏晚脑门直冒汗,不带她这样说老员工的,平常时见她挺职业,挺有涵养的,今天怎么就爆粗口了呢,看来人不可貌相呀不可貌相。
外面依然下着雨,苏晚将剩下的工作交给其他同事后,携风带雨的去了厂区。他们公司经营的主要是旅行用品以及一些生活用品,很多技术都是靠外国人带来的,很少有属于自己的专利技术,如今听闻有人发明了技术,而且还是自己人,其他员工喜出望外,纷纷跑来观看。
苏晚来到厂区后看到的就是一片人山人海,费了老大劲才挤进里面。看清里面的情形,她也吓了一跳,眼前放着两架旅行折叠椅,一张是木制的,另一张是钢制的,而孙氏两兄弟就站在旁边,孙大忠为人憨厚,且不善言辞,很多讲解类的都由孙亮去做。
苏晚等他们说完了才走过去打招呼,他们见到她很高兴,一起进了办公室。说明来意,孙亮说:“苏小姐的意思是说,总部要重新考核我们?”
“是呀,好像是关于你们那个折叠椅的事,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孙大忠眼睛一亮,拍着孙亮的肩膀说:“莫不是他们看上俺们做的折叠椅了?这下好了,俺们可要发大财了。”
孙亮也挺高兴的,扶了扶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去眼镜,说:“我们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跟我走吧。”
站在一边的车间主任也替他们感到高兴,说:“你们去吧,耽误不了生产,要是升了职,记得回来请大家伙吃个饭,让大家伙也高兴高兴。”车间主任为人很爽朗,半点妒意都没有。
一行人风风火火来到了总部,身上被来时的春雨打湿了,但人逢喜事精神爽,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一进公司他们就成了焦点,苏晚到没觉得怎么样,只是憨厚的孙大忠有点紧张,没见过大世面的人很正常,倒是孙亮,一点也不紧张尴尬,好像是看惯了。
SuShan早早等在那里,跟她说了几句话后,就把孙亮他们带走了。任务完成,她便回到‘小蘑菇’。她还有很多事要干,下午要进行员工培训动员大会,作为培训师肯定要上台致词,还要熟悉培训内容,防止培训时出现差漏。所有拟定的计划都需交给人力资源部经理审核方可通过,苏晚拿着通宵赶出来的培训计划表走向办公室,刚走近,就听到一阵吵闹声,好像是大忠哥的,她心里好奇又担心,在门口徘徊了一会,最后决定敲门,很巧门从里开了。大忠满脸愤怒但又无可奈何地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苏晚,错愕了一下,没说什么,走了。苏晚觉得奇怪,方要叫住他,身后突然传来SuShan的声音,她说:“Jessica ,你进来,经理有事找你谈。”
陈经理正忙着跟孙亮讲话,见到SuShan领着苏晚进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SuShan有事先走了,苏晚站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有点心慌。陈经理讲完话,示意孙亮可以走了,才一脸严肃地对她说:“你怎么招的人?连商业间谍都招进来了?”
苏晚很震惊:“商业间谍?”
“没错,那个叫孙大忠的就是商业间谍。”
“可是他明明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到底还是经验不够,”她拿起桌面的简历,“这份简历看着真实,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造假的,你拿回去再仔细看看,当是训练一下眼力,长点记性。”
陈经理说得轻松,但苏晚心里还是很沉重的,她羞愧地接过简历。她想这件事得问问孙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就出这种事了呢?
孙亮早料到苏晚会找他,一出办公室就等在那里。苏晚笑着说:“要不要去喝杯茶?”
“好。”
苏晚还是第一次和异性到公司楼下的茶座喝茶,来喝茶小憩的同事纷纷侧目,苏晚脸红了红,但转念一想,这样的坏习惯还是尽快改得好。抬头的瞬间,她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但转眼间就不见了。苏晚起身追出去,但哪里还有什么人。她低垂着眼帘,转身回去了。这时从大理石柱后走出一个人,眉清目秀,俊逸潇洒,正是顾景言。
她觉得自己是疯了,心里还对他念念不忘,不是说好要彻底放手了吗?她咬了咬嘴唇,使劲将眼泪逼回眼里,孙亮奇怪地看着她,说:“你怎么了?不舒服?”
她说:“没事。”
孙亮坐在圆桌对面,看她神情恍惚,情绪有些低落,关切地说:“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咱改天再聊?”
“真的没事,”苏晚叫来服务员,“两杯拿铁咖啡,”顿了顿,对孙亮说,“你要喝什么咖啡?”
“随便。”
“那就两杯拿铁吧。”
苏晚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她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什么回事,但是,孙亮,我相信孙大忠不是那样的人,他那么憨厚老实,怎么可能是什么商业间谍,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孙亮扶了扶眼镜,说:“起初我也不相信,但是后来想想也就相信了。”
苏晚不明白。
“哪有人会把‘我是商业间谍’写在脸上的?孙大忠又不笨,”抿了口咖啡,“再说,孙大忠遇上你这样单纯又没经验的人,想骗你上当就很容易了。”
苏晚脸红了红,嘟哝道:“我就那么好骗?”
“我看着挺好骗的。”
她白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一件事,说:“你和孙大忠不是老乡吗?怎么他以前干什么的你都不知道?”
“我跟他确实是老乡,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们是在半道遇上的。”
苏晚不相信:“哪有那么巧的事,”顿了顿,神情变得严肃,“你不会也是商业间谍吧?”
孙亮笑出声,说:“你见过把生产技术带到竞争对手公司里的商业间谍吗?”
“没见过。”想了想,突然说,“那个什么折叠椅是你做的?不是你和孙大忠一起研发出来的吗?不对,孙大忠没那个本事,他连字都写不好怎么可能、、、、也不对,那是他装的。” 苏晚认真地看了看他,良久,又说“你还真有才。”
孙亮又笑了一声:“你没看我的简历吗?”
“你的简历?我想想,哦,我想起来了,你好像是清华大学毕业的,怪不得那么有才,回头你也给我发明件东西,嗯,想想,就睡眠抱枕吧,最近老失眠。”
“没问题,只要我做得出来。”
送走孙亮,苏晚回到了‘小蘑菇’。她坐在椅子上认真想了想,觉得整件事都很奇怪,但奇怪在哪她又想不出。她没想太多,因为公司又把一件艰巨的任务交给她,现在,她的工作除了完成员工培训外,又多了一件。
顾景言昨天去了完庆公司,原本不需要他亲自去的,但他还是去了,不为别的,只想看看她工作的地方,看她过得好不好。他还去了趟银行,发现他给她的钱她一分都没用,完好无缺的存在那里。知道之后,他顿时产生股挫败感,她宁愿住在那种地方也不愿花他的钱,她到底还是想跟他划清界限呀。
和她重逢后,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真正笑过,要么敷衍一笑,要么不笑,昨天见到她,她竟然在和一个陌生男人笑。他揉了揉太阳穴,要怎样才能让她对自己再次敞开心怀,虽然是她先对不住他,先抛弃他,但只要她对自己说声对不起,说她是在跟他玩捉迷藏,他肯定会原谅她。可事情并不是那样发展,她躲他躲得更厉害了,连没去美国都不跟他说。
办公室外传来吵闹声,顾景言头疼,也没放在心上,反正凡事孙秘书会解决。
刚从美国回来的安雅从天而降,出现在顾盛公司,她扯着嗓子说:“我是来看景言哥的,你拦着我算什么意思。”
孙秘书皱皱眉,语气冷淡:“顾总说了,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难道你听不懂吗?”
“我就是要出现在他面前,怎么着?”眉眼一动,又道,“他又没有女朋友,我为什么不能见他,孙秘书你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孙秘书挡在门前,一点让开的意思都没有,说:“不客气又怎样,不要以为你可以靠你父母的势力就可以把我怎样,我可不吃这套,我劝安雅小姐还是放尊重点,别辱了你父母的名声。”
安雅气得不行,指着他的鼻子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局面就此僵住,周围的观众脖子伸得有长颈鹿那般长,看热闹来着,被孙秘书一个眼神秒杀,通通缩回了老鼠洞。
这时顾景言走了出来,一看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他示意孙秘书退下,然后说:“你来干什么?”
安雅立即粘上来,委委屈屈地说:“人家想你嘛,你不是说要去美国的吗,怎么我都去一个月了你还不来,是不是不要人家了?”
顾景言直皱眉,甩开她的手,末了还拍了拍她碰过的地方,一脸厌恶地说:“凡事都有个度,安雅小姐,我再说一遍,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你知道后果。”说罢转身欲回办公室,安雅情绪激动,泪眼婆娑地冲上去抱住他的后背,说:“景言,我爱你,从很久以前就爱上你了,你跟我说过你要娶我,要一辈子对我好,难道你都忘了吗?”
她哭得梨花带雨,顾景言心中不忍,遂语气放缓:“那些都过去了,算不得什么。”
“我不信,你一向说话算话,你断不会骗我的。”
顾景言心中烦闷不已,拉扯着她的手,想让她放开,但她好像吃了什么大力丸一样,硬是扯不开,加上员工们都看着,也不好发脾气,于是敷衍道:“你先放开我,我们进办公室谈。”
“我不要,就在这里谈。”
“你到底想怎么样。”
安雅用耳朵贴着他的后心,小声道:“我也不想怎么样,只要你答应跟我结婚我就放开你。”
他压低声音:“你不要太过分,要不然、、、”
“要不然就对我父母下手?”她哼了一声,“我才管不了那么多,钱跟你比还是你比较重要。”
顾景言知道今天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自己也没那个精力陪她玩,遂想着先答应她,事后再解决,于是说:“好,我答应你,跟你结婚。”
安雅装聋作哑,说:“什么?我听不清,你能再说一遍吗?”他咬咬牙,提高分贝,说:“我跟你结婚。”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嘭”的一声,像是手机跌落的声音,偶有声音传来。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能把这份资料送到你们顾总手里吗?我就不进去了。”声音中似夹带着颤抖,有点远,听不太清。
“没问题,哦,对了,请问你是哪个公司派来的?”
“完庆,”顿了顿,“就这样了,我先走了,麻烦你了。”
顾景言全身僵硬,手都颤抖起来,他用足力掰开安雅的手,不顾安雅的叫喊冲了出去,电梯的门刚好合上,他看到了苏晚,眼含泪水,那么近,又那么远。
“晚晚。”
他的叫喊到底是没有传到她的耳里,阻隔在了电梯外。
他看了看旁边的电梯,也是正往下走,想也不想跑楼梯。他必须跟她说点什么,虽然他和她已经分开了,但毕竟是曾经的恋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前说出那样的话,是谁都受不了,他知道她一向倔强,要强,但毕竟是个女人。
苏晚一个人蹲在电梯里,她不是不震惊,不是不难过,只是又忘了不爱了。她看着摔得零碎的手机,愣愣发呆,她就不应该来的,不应该心存侥幸,更不应该自欺欺人地说没听见,她应该离他远远的,这样她才不会痛。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了,到底是坐电梯比下楼梯快,好比他永远赶不上13路车,永远开着11路车,永远都追不上。
他跑出门口时,苏晚已经坐上出租车走了,徒留一路尾气,渐渐消失,她还是那样决绝,连给他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一拳头打在墙壁上,为什么要逃?难道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回到办公室,安雅还翘着二郎腿等他,孙秘书站在一边盯着她,顾景言看都不看她,径直走进洗手间处理好砸出血的手,出来时看到她还在,原本压抑的满腔怒火霎时点燃,他把桌面上的图稿通通扫到地上,安雅吓了一跳,看到包着白纱的手,说:“你的手怎么了?啊,流血了。”
“滚,给我滚。”
“景言哥,你这是怎么了?”双手就要伸向他。
“你聋的吗?我叫你滚,滚,马上给我滚。”
“可是、、、”
孙秘书说:“安雅小姐,请你出去,我们公司不欢迎你。”
“顾景言,”她又哭又笑,从名牌包里掏出一张相片,狠狠扔到他面前,说,“你会为你今天所说的话后悔的。”说完摔门而出。
孙秘书将相片捡起递给顾景言,照片里,苏晚站在同学身后,满脸笑容,手里还比划着胜利的手势,学生气十足,单纯可爱,那是他认识的十年前的苏晚才有的,十年前苏晚总喜欢站在自己后面搞怪,虽然老是被同学笑话,但那时他很开心,很幸福,不像现在,行尸走肉。
想到安雅最后说的那句话,他开始害怕了,安雅是个有心机的女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会不择手段,他不能让苏晚因他受到伤害,她再也经不起伤害啊。他抄起外套,匆匆忙忙跑出去。
苏晚直接回了公司,坐在‘小蘑菇’里,心情才好些,‘小蘑菇’就是好,能让她静下心来,好好理清纷乱的头绪。
管培训的主要负责人突然来到她面前,语气不善地说:“Jessica,员工培训的事就全部交给你了,能者多劳。”
苏晚不解,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要你做你就做,下级要听从上级的命令。”他森然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点规矩都不懂,有的你受的。”
苏晚没有抱怨,老老实实地修改培训计划,她一向逆来顺受,只要不触及自己的底线,干什么干多少都没关系。现在还不是说不的时候。可是每个人都这样对她那就不一样了。
“Jessica,把人事档案调出来一下。”
“Jessica,跑一趟财务部,把今年的工资报表报上去。”
“Jessica,帮我复印五十份招聘传单。”
“Jessica,麻烦你去楼下给同事们买咖啡,记得两份不加糖。”
“Jessica、、、、、、”
苏晚捂着耳朵跑出办公区,为什么他们都这样对她,是不是自己做错事了,可为什么没人告诉她。苏晚失魂落魄的走出电梯,失魂落魄的走到茶座,又失魂落魄的买了咖啡,还忘了加糖。她呢喃着往回走,完全没发现后面有人跟着。当她发现时,自己已经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苏晚惊吓之下手里的咖啡落了一地,接着条件反射的挣扎。
“晚晚,是我,靖琪。”声音沙哑而激动,正是靖琪。
“靖琪?”
“嗯。”
“那你先放开我,很多人看着呢。”苏晚想推开他,她很不习惯被他这样抱着,很奇怪。
靖琪又抱了抱,才放开,苏晚转过身来,吓了一跳,他的脸色特别难看,像是几天没睡觉似的,苍白颓废,完全不像她认识的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用手捧着她的脸,那样温柔,那样小心,生怕她下一刻消失在他面前似的,他说:“你没事,真好。”
苏晚一头雾水:“我很好呀。”又悲凉一笑,好到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地使唤我。
听到这他的脸色好了许多,但还是很苍白。他拉着她的手要走出去,苏晚看了看地上阵亡的咖啡,急得跳脚,拉开他的手,蹲下身收拾,说:“糟了,我还得给同事买咖啡呢,靖琪,你先回去吧,我正在上班,下班我去找你。”
靖琪看了看摔了一地的咖啡,环顾四周,看到角落里的扫帚,拿过来帮她打扫干净。苏晚愣了愣,嘴角慢慢上扬,心里的委屈霎时烟消云散。
顾景言像所有爱情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站在最好的角度,静静地看着眼前那温馨的一幕,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心里一片悲凉。
打扫完后,苏晚回办公室,靖琪帮她提着咖啡一路跟随,快到门口的时候,苏晚站住了脚,回头对他说:“就到这吧,你脸色不好,早点回去休息。”
他点点头,将咖啡交给她,说:“工作不要太累,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好的。”
他望了她一眼,转身走进电梯,快关上门时还对她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苏晚微微一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办公室里每个人都在忙着,敲打键盘的声音不绝于耳,苏晚将热咖啡一一送上,还不忘提醒谁要加糖谁要不加糖的,尽心尽力,半句怨言都没有。拿到咖啡的A同事偷偷环顾周围,然后悄悄对苏晚说:“Jessica,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苏晚摇摇头。
“奇怪,那为什么他们这样对你?”
苏晚再次摇摇头。
“你肯定是得罪人了,”A同事又环顾下四周,压低声音说,“而且还是位高权重的,我看你还是请假回去避避吧。”
其实她也不是没想到,只是自己素来中规中矩,待人和善,工作认真,并没有做过什么大错事,小错误倒是犯过,但那都很正常,也犯不着对她打击报复。
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苏晚干脆不想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生活需要丰富,工作需要磨练,挡不了那就忍吧,她就不信她会投降。
华灯初上,汽笛声响彻整座城市,点点星辰挂在染了墨汁的夜空上,围着月亮闪闪发光,黑夜开始了。
路边坐着个喝醉的女人,头靠在石凳上,嘴里喃喃自语,脸上还挂着泪水,苏晚心想又是个感情受挫的可怜人。喝醉了只能暂时忘记痛苦,酒醒后徒增更多烦恼,莫不如要断则断,轻松过活。想到这,她自嘲一笑,她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自己还不是一样的徒增烦恼,拿得起放不下,活该十年如一日,日日活在别人的世界里。
苏晚回到出租屋洗了个澡,穿上睡衣,煮水打算泡个面,填一下肚子,就听到有人敲门。她放下方便面,看着门口心里犯嘀咕,都这个时候了会是谁,莫不是打劫的?苏晚恐慌不已,随手抄起电磁炉上的平底锅,贴着门口听外面的情况,大概三分钟后,不敲了。苏晚不放心,打开门缝想看看,楼道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在苏晚心想,看不到那就是自己想太多,于是随手关上门,殊不知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自己被推进屋,门锁被锁上。苏晚惊慌不已,但慌而不乱,拿起平底锅就往那人身上砸,那人眼明手快,抓住她的手腕,夺下平底锅,平底锅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面对面下,苏晚总算看到私闯民宅的‘窃贼’,俊逸的脸孔,薄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爽朗的头发,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薄荷味,成熟男子的气息紧紧地包围着她。她瞬间面红耳赤,伸手欲推开他。
他也不勉强,放开她的手,脱下外衣自顾自走进去,屋里没有多余的凳子,他直接坐上她的床,看到还没开封的方便面,皱了皱眉,说:“晚饭你就吃这个?”
她错愕了一会儿,忙收好那包方便面,关上锅炉电源开关,答非所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你告诉我的。”顿了顿,又补一句,“上次你喝醉的时候。”
苏晚蹙眉想了想,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喝醉了还能平安的回到家,原来是他送的,她说:“哦。”顿了顿,又说,“谢谢你。”她又顿了顿,“你来干什么?”
“我、、、”他欲言又止,抬头间看到书桌上的相框,“我不想你误会什么,今天那番话你不要当真,那都是为应付那个女人说的。”
苏晚像没听到般,将地上的平底锅拾起,放回电磁炉上,顾景言有点心急,他害怕她真的会误会什么,又说:“晚晚,你要相信我,我跟她真的没有什么。”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脑中似有雷电闪过,两眼直直地望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跟你、、、、没有关系?”
“当爱已成过往,你觉得我们还剩下什么?”她将电脑关好,“或者可以这样说,我们从来就没开始过,那时的我们只是耐不住寂寞想找点乐趣而已,算不得爱。”
她说的轻巧,顾景言却觉得沉重,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说:“我不信,不是那样的,你肯定是在骗我。”
“我为何要骗你,顾景言,你不要太自欺欺人了,我已经不是那个傻乎乎的只知道依赖你的苏晚,我从来没喜欢过你,我也不会在意你要跟谁结婚,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屋里陷入可怕的寂静,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门外偶尔传来人们下班回来的开门声,说话声,每每到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什么事,苏晚就已经开始入睡了。
她看了看闹钟,再看看一言不发的顾景言,她深吸一口气,做好赶人的准备。顾景言突然起身抱住她,抱得紧紧的,紧得她都快透不过气了,他说:“你怎么就那么狠心?你怎么就不爱我了呢?”
苏晚的身子猛然一颤,像是被他突如其来的话给吓着了,她捶打着他的后背,顾景言不管不顾,找到她的脸,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他已顾不得她会不会恨他了,就算再次把他打入地狱中的地狱,他也不后悔现在所做的一切。他爱她,他需要她,时隔十年,她在他心中依然那么鲜活,那么明艳,已经和他的□□乃至灵魂合为一体,他不能失去她。她是他戒不了的毒,割舍不了的爱,事隔十年,当他再次重新抱住她,吻着她,念着她的名字,他才发现时间并不能改变一切,反而让他对她更加难以割舍,更加渴望她。
苏晚到还清醒,用力咬了下他的嘴唇,然后猛然推开他,撑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对他冷然一笑:“怎么,难不成你还想用强的?”
他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嘴唇隐隐作痛,他说:“你就这样想的我?”
“你觉得还会有其他吗?”
“你就没有想过我是因为爱你才这样吗?”他突然像个暴躁的狮子似的,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扔到床上,苏晚起初还挣扎了一会儿,但很快安静下来,任由他撕扯她的衣服,“既然你是这样认为的,那我也不介意用强到底。”房间里的灯不知什么时候断了,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哭泣的声音。
苏晚在哭,她伸手摸索着他眼帘上那个疤痕,认识的第二年,他因为一句话跟人打了一架,眼脸上的疤痕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淡淡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因为这件事她心痛不已,整天问他痛不痛,还说痛要告诉她,不要忍着。那时他还逗着她说要是说痛,她要怎样。能怎样,加倍爱他,让他心里装满自己,这样就忘记痛了。
她曾经那么深爱的男人,掏心掏肺去爱的男人,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推开她,在她彻底死心的时候又来挤进她的生活,最可恨的是自己对他还有希冀,她觉得这是对她十年来所做的一切的讽刺,赤裸裸的讽刺。她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为的就是要彻底忘记他,如今却要她重新接纳他,爱他,她做不到,她做不到。
顾景言突然咬住她的脖子,她疼得叫出声,她似乎又看到十年前那个夜晚,她孤零零一个人坐在火车站,手握着冰冷的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翻看手机,可无论她怎么看,怎么等,都等不到自己想要的。
很多次她都骗自己,顾景言只是忘记了,他没有想过让她走,他只是恰好手机没电了,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他一直都在骗她。
往事总是痛苦不堪,那样令她难过,她哭得全身发抖,既然不爱了那就恨吧,既然要恨那就恨到底吧。她突然发狠地咬住他的眉眼处,他疼得停下来,这时灯亮了。床上凌乱不堪,苏晚衣裳不整地躺在自己身下,眼眶红肿,嘴唇还染着血丝,一双眼睛空洞无神,望着天花板出神。风吹开没关紧的窗户,打在窗台的边缘,‘噼啪’作响,窗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只纸鹤,风一吹就掉到地上。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她的爱情就像纸鹤一样一去不复返了?顾景言的目光从那只纸鹤上,重新移到苏晚平静无波的脸上,她静静地看着他,他被咬的眉角隐隐作痛,一个小时内那么短的时间她就咬了他两次,她是恨透了他,恨不得咬死他啊。
他抓起外衣冲出房间,“砰”一声摔上门,就像后面跟着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他坐在车里,难过地闭上眼睛,十年的时间太长,足够她忘记自己,自己又何必强求她呢。刚刚他差一点就彻底失去她了,她温热的眼泪,她冷冰冰的眼神,无不重重地打击在他的心里,撕扯着他仅剩的意识,他都快绝望了。
苏晚望着门口愣愣出神,她咬了他,她怎么就狠下心咬他呢。她跑到洗手间,望着镜中的自己,头发乱糟糟堆做一团,泪痕爬满整张脸,嘴唇还漓着血丝,最糟糕的是脖子上还清清楚楚地烙着个牙印,那是他留下的,她关上门,打开花洒,蹲在地上让水冲刷着自己。她发现她现在特别喜欢做这个动作,像小蘑菇一样,喜欢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默默生长。
夜越深,月亮越亮,皎洁的月光铺洒在阳台上,及地的窗帘被晚风吹得一起一落,屋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借着月光顾景言靠在沙发边上,吸着烟,地上滚着五六只啤酒瓶。
他觉得今晚过得特别混乱,对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女人,他竟想到去跟她解释什么,他这不是贱那是什么。她已经不再需要自己了啊。他突然想到白天看到的那一幕,靖琪发疯般抱住她,而她竟没有过多推拒,反而最后跟他言笑晏晏,还一起打扫,一起买咖啡,这曾是他的专利呀,她怎么就让给别人了呢?而且还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痛苦地踢开地上的酒瓶,发狂地吸着烟,一根接着一根,屋里瞬间充满烟雾。吸完剩下的烟,他也没觉得心情好些,拿起手机想找个人出去喝酒,当打开通讯录时,才发现除了靖琪,自己竟没有可以解闷的朋友。靖琪?还是算了,从他看他抱住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决定把他从生活中划掉了。
人在最空虚最难耐的时候,最想做的事就是找东西填补。他扔掉手里的手机,走进书房,打开电脑,摊开书桌上的建筑图稿,拿起画笔和直尺画起来。
无论有多难过,生活还是要继续的,上帝收走了他的爱情,但上帝没有收走他的乐趣,既然没有了爱情,那他就好好对待他人生中仅剩下的乐趣吧。
但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他的乐趣完全起源于他的爱情。
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靖琪竟然打电话给他,他放下画笔,拿着手机走到阳台,说:“靖琪。”
“是我。”他犹豫了会儿,“我想跟你说件事。”
“你想说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说:“我不想再等了。”
“你什么意思?”
“阿言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他近乎咆哮,“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们同时喜欢上一个人,同时失去一个人,你失去的是再爱她的机会,而我失去的是看着她成长的机会,现在她回来了,你觉得我还会再等吗?”他顿了顿,“爱情是自私的,又是公平的,我也有这个权利。”
手机啪的一声摔在地上,他自欺欺人?她说他不觉得奇怪,他说他那就是说他这几年一直都在自欺欺人,不是这样的,他除了更忙碌之外,其他时间都在吃饭学习睡觉,哪来的自欺欺人?自己最好的朋友向自己宣战,那是多么的讽刺,多么的可笑呀。但他又能怎样,跟他说不可以吗?那就是在承认自己在自欺欺人了。
他走回书房,重拿起画笔,他要忘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他要工作,他要赶图稿,他要建一间房子,里面要有个大书架,上面要摆满书籍,书籍的第一页要题满字。